北方的春天总是迟到。
已经五月中旬,临近春夏之交,南方已经春深似海,北方的春天才大大方方地展露真容。
几场透雨过后,温暖湿润的南风浩浩荡荡而来,仿佛一夜之间,草绿了,树绿了,山绿了,青龙河也绿了;鹅黄的迎春花自知已完成使命,无怨无悔地凋零入泥,更多的花儿万紫千红地接力盛开;桃花红,李花白,粉色的樱花一片连着一片,云蒸霞蔚。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夫忙着备耕,燕子忙着衔泥筑巢。寻常百姓家的餐桌上多了鲜嫩的山野菜;婆婆丁,四叶菜,刺佬牙,焯水后蘸农家大酱,别有一番味道,这是北方春天最朴实的记忆。
但这个春天注定不属于玉珠。玉珠和凤芝密谋了一个完美的逃脱计划,成败在此一举。
这天早上七点多,蹲守在玉珠家对面食杂店里的二癞子发现凤芝进了玉珠家的单元,凤芝常来常往,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今天来的这么早,二癞子猜测天气暖和了,玉珠可能要逛街吧。
二癞子是宋军的远亲,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主儿。最初给宋军当马仔,派他去打架,他临阵腿打颤;派他看大门,他喝完酒就睡觉,自己的自行车丢了也不知道。宋军本来想撵他回家,巧的是唐英杰让宋军安排人监视玉珠,二癞子家就在玉珠家对面,开着一个食杂店,这个活儿就派给了二癞子。这个活儿好,看店,看人两不误。
二癞子知道这是老大的差事,不敢怠慢,天天坐在食杂店里盯着玉珠家单元门,每天有几个陌生面孔进出,几点进几点出,长得什么样儿,二癞子都有记录。如果玉珠出门,就远远的跟着,随时汇报玉珠的行踪。
玉珠和凤芝每次逛街,二混子都远远尾随。跟踪是个技术活儿,跟的太远容易丢失目标,太近也不行,凤芝是好惹的?让她臭骂一顿,太丢脸。不远不近最好,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有一次二癞子昏了头,一眨眼儿功夫目标丢失,他便东一头,西一头疯找,胡乱中一头撞到凤芝眼前,被凤芝一爪子抓破了脸,骂得狗血喷头,众人围观,以为他耍流氓,人人喊打,二癞子抱头鼠窜。
二癞子最怕玉珠和凤芝逛街。人家逛街是乐子,二癞子却苦不堪言。这差事看似轻松,其实不好干,二癞子被抓破脸后跟宋军提出不干了,宋军一拍桌子,骂道:“德行!臭不要脸。坐家里白拿钱你还不干,不干你干啥?你能干啥?”宋军是个横不讲理的主儿,二癞子不敢得罪,硬着头皮当差。
这天早晨,二癞子看着凤芝进了玉珠家的单元门,十几分钟以后,玉珠和凤芝出来了,两人都是休闲打扮:宽边大沿帽,太阳镜遮住半个脸,都穿着天青色风衣,小拎包。
二癞子立即蹬鞋穿衣,瞄着她俩出了小区大门,尾随而去。
天青色衣服在大街上很醒目,百米开外一目了然。二癞子暗自庆幸,这次目标丢不了。
玉珠和凤芝沿南二道街进了世纪广场,在世纪广场时走时停,观景赏花,悠哉游哉。之后上了世纪大道,东行几百米,进了大世界服装城。俩人乘自动梯直达七楼,进了女厕所。
几分钟后两个穿天青色风衣的女子出来,一层一层向下逛,逛了一个多小时,出了大世界服装城,又进了地下商城,在地下商城又逛了一个多小时,出了地下商城,两人打了辆出租车。
二癞子也马上打车,告诉司机:“跟住前面车。”
司机看他跟踪两个女人,鄙夷地撇了一眼,嗯了一声。
车子启动,上北二道街,向东,最后停在“安琪儿美容美发”,只见两个人下车,走进店里。
二癞子看的清清楚楚,宽边帽,太阳镜,天青色风衣,一点没错。二癞子也下车,站在大街拐角伸脖子瞭望。
二癞子恪尽职守,不眨眼地蹲守到天黑,累得腿软脖子酸,玉珠再没出来。
二癞子心里纳闷:跟踪玉珠这么多回,她逛街一般个把小时,逛完就回家,从来也没到“安琪儿美容美发”一呆大半天呀?如果玉珠在这儿过夜,那自己也在外边守一夜不成?二癞子没了主意,打电话问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