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思考迹部景吾为什么要把她叫出来。
迹部景吾绅士、沉稳、冷静、骄矜。
和他几次接触下来,好像只有宗谷祐希单方面被他的脸和性格迷得七荤八素。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迹部景吾现在对她所展露出来的亲切友善,是他们一起进了两次局子后产生的革命战友兄弟情。
虽然她不想喜欢迹部景吾,但也不想要对方的兄弟情啊。
又不如说——她要他的兄弟情有个球用?
宗谷祐希懒得多说些什么,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她没有对迹部景吾的问题作出任何回应,继续低头盯着脚下的红砖,没看见迹部景吾隐忍地闭了下眼睛,告诉自己这可比一年前好多了。
一年前宗谷祐希的社恐比现在更加严重,能从她嘴里撬出一个音节都是值得迹部景吾在心里记下并纪念的历史性时刻。
可这么忍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花半年时间跟她磨?
他无声地叹息,看见宗谷祐希正在玩自己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纤白,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比他的嘴唇要凉。
……所以还是算了吧。
女朋友就在面前还不能对她做什么,真当他是圣人?
“你是不是喜欢我。”
句式是问句,可迹部景吾用语气的是直白的陈述。他能感觉到宗谷祐希对他的好感没有彻底清零。
但他也知道,这个句话一定会像一枚当量可怖的tnt,把宗谷祐希当下脑子里所想的一切东西炸飞,然后——
她的脸在一瞬间染上了相当艳丽的红色,比种在他房间窗外的玫瑰更令人心旷神怡。美中不足的是眼神太惊恐了,像是被人揭开了尘封五百年的黑历史还录进大喇叭里沿街播放那样的窘迫,让他心疼之余又非常地想要欺负,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猜测着她的下一步动作——不出所料的话,宗谷祐希会直接逃离这个让她想要蒸发的世界,然后再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发酵个十几二十年的。
迹部景吾伸手一把抓住她,女孩的手臂软绵绵的,手指再使点劲,或许可以陷进去留下红色的印记。
是这样了,宗谷祐希表面看着瘦,实际身上的肉还挺多,只是骨架小,不怎么显胖而已。
“等下。”他感受到她的颤抖,忍住将手按到她背后轻拍的念头,只是认真地、像是全世界只能看到她那样看着她。
“你先放松,然后听我说。”
宗谷祐希觉得不能,还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得像被塞进了三百个马蜂窝,附带被两个壮汉用棒球棍一顿狂抽。
一阵嗡鸣后,她的脑子里涌现出相当惊人的猜测——
比如说迹部景吾是个玩弄女生感情的王八蛋,他会装成彬彬有礼的样子来靠近你,然后在你对他心生好感后猛然将你这种必不可能实现的妄想揭穿,再放到阳光下进行热烈的嘲笑。
懊悔和难堪像咸涩的海水无情地灌进她的口鼻,整个人如同被溺水一般被莫大的恐慌裹挟。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跑,赶紧跑。
跑回家把自己锁起来,让王八蛋都离自己远远的。
但!是!
迹部景吾的力气好大啊!!!
她像一条被拖上岸的鱼那样努力扭动。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完!全!挣!不!开!
“宗、谷、祐、希!”迹部景吾居然能把日语讲得跟德语一样凶!
但很好地镇住了不停扭动的少女。
像是为了不给应激的小动物造成二次惊吓那样,他谨慎地放轻呼吸和自己能发出的一切声音,低低地问:“冷静了?”
宗谷祐希说不出话,也挣不开,她只能缩着脖子把自己整个人往后仰。
只能说迹部景吾十分庆幸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网球,至少现在他还有力气托着宗谷祐希,不会让她的后脑勺着地。
说起后脑勺……
他眯起眼睛:“你之前才答应过本大爷什么?扭头就忘记了?”
宗谷祐希闻言偏过头,她整个人都倾泻着,能看见自己发梢快要贴到地面:“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