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怎么也想不起洗澡之后的事了,他似乎是在浴缸里睡着的,又似乎回到房间后才睡着,有种奇特的虚幻感。
他跟霍衍的关系,从昨晚开始产生了质变,而他竟然没有后悔,也没有觉得尴尬。
似乎一切水到渠成,本来就该是那样。
床头上放着叠好的干净睡衣,简尧睁眼看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后才坐起来。
唔……他昨晚竟然是裸睡的。
掀开被子一看,他的身上有不少红色的印记,胸膛处最多,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胸有点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只是咬了霍衍一口,但霍衍一整晚都没闲过。
好像一辈子都没吃过肉。
霍衍没在房间里,房门紧闭着,简尧慢条斯理的穿好睡衣,当他穿上睡裤后,这才发现在睡衣下还压着一个文件夹。
简尧愣了愣,他看着文件夹,沉默着坐在床边。
他知道文件的内容是什么,昨天霍衍已经告诉过他,但那时他故意忽略了这个文件。
不是因为他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亲不好奇,而是因为简安之的态度,简安之不想让他知道,更不想让他和亲生父亲相认。
对于简安之来说,把简尧抚养长大不是为了让简尧有朝一日和没有抚养过他,甚至不知道有他存在的亲生父亲相认的。
如果,如果朗清真的是简尧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会想要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哥哥吗?
朗清的家庭想要一个身为丈夫和父亲的男人有一个私生子吗?
简安之生下他是因为她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而不是有多爱孩子的父亲。
简尧在床边坐了很久,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理智最后还是不敌好奇心。
文件夹里有厚厚一叠文件。
简尧的表情几度变化,他一目十行的看过去,那些陌生的名字让他无法产生任何情绪变化。
朗清确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跟他猜测的不同,对方没有生活在一个完满的家庭中,反而也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他们的父亲是个长得很帅,却没有任何担当的男人,他在跟朗清的母亲结婚一年后就生下了朗清,然后就开始各种鸡飞狗跳。
男人叫郎华,他没有太多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赌。
他赌输了父母留给他的房和车,赌到众叛亲离,赌到简安之离开他,妻子和他离婚。
最好笑的是,朗清的母亲为了离婚打了五年官司,最后还是给了朗华二十万,才成功离了婚。
而那二十万不到一周,就被朗华输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朗清考上了名校,跟教授的关系好,还进了校内工作室,所以朗华还会经常堵在学校门口,找自己的儿子要钱。
可能是为了不让朗华去骚扰母亲,朗清每次都会给,少的时候一两千,多的时候甚至会上万。
对一个学生而言,就算在工作室表现的再好,一个月的收入也很难超过五千。
为了满足朗华的胃口,朗清不仅要上学工作,但凡有点空闲还会出去兼职,或者在网上接外包。
之前简尧在咖啡厅遇到朗清,估计那时候朗清是带着自己的小团队做外包。
朗清家也不怎么有钱,至少没有简安之的经济条件,当年为了离婚,朗清的母亲卖掉了自己在城边的小房子——现在那一片的小户型价格都快上千万了,而她为了脱手,还是降价卖的,只为了能和朗华划清关系。
这些年母子俩都在租房子住,朗清的妈妈是街道办事员,一个月工资不到五千。
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五千块钱不可能给母子俩提供多好的生活。
比起朗清,这个世界的简尧过得简直是神仙日子,虽然没有父亲,但不管是家庭条件还是生活环境,都比朗清好得多。
简尧看完最后一页资料。
朗华现在住在城中村里,他每次都从朗清手里要到钱都会拿去打牌。
年轻时帅气英俊的朗华已经变得满脸横肉中年人,照片的上他的还依稀能让人看到年轻时残留的影子,可那影子已经浅淡的让人看不出来了。
简尧合上了文件夹。
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好像一个故事终于看到了开头和结尾,除此以外他没有别的感想。
无论是朗清还是朗华,他都不准备和他们相认。
对于朗清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所谓的血缘关系,对他们俩来说都不重要。
在学校里关于朗清身世的传闻都是谣言,他没有一个当荣誉校友的养父,只是单纯的有同样的姓,更没有上百万的豪车,那是他导师的车,只是他偶尔会去给导师开车。
他不是什么富二代,只是拼尽全力生活的普通大学生。
简尧把文件夹放进了床头的柜子里,穿上拖鞋后离开了房间。
客厅的电视开着,里面正播着新闻,窗帘被拉开,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简尧站在走廊上深吸了一口气,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搞清了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也放下跟旧日朋友的矛盾,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从此以后他没有再纠结难受的东西。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合契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简尧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看过一句话——
“这世上一定有两情相悦,一定有除了对方就别无选择的爱情,但遇到的概率太低了。”
“有人寻觅一辈子都遇不到,有人却能轻而易举的找到。”
简尧想起自己昨晚的思绪,突然有些想笑。
他竟然会冒出自己别无选择,只有霍衍,不能拒绝对方否则就会失去的想法。
就像个小学生一样——
“我不答应他,他是不是就会和我绝交?”
太幼稚了。
不是他不得不选择霍衍。
而是从始至终,只有霍衍是他的选择。
只有在霍衍身上,他才能体会到那种非血缘带来的爱。
当霍衍在他耳边说爱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承认他对霍衍动心了而已。
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同性恋是不对的,是病态的,他无法直面自己的感情,无法像霍衍一样坦诚,好像只要他是被迫的,他就能给自己找到一个接受的借口。
我不能失去霍衍,所以我得接受他。
这个借口大约只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才能想出来了。
如果他没有霍衍动心,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跟霍衍做出接吻这种亲密的事。
是他动了心却不敢承认,是他把自己变成鸵鸟,好像把头埋进泥沙里,他就能在心理上给自己安慰。
比起霍衍,他才是那个感情上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