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王熙鸾和贾瑚加起来认识十多年了,上一世早已亲密无间,这一世也早早定了亲事,以青梅竹马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了四五年,两人之间很不必再客气什么,随意就好。
但王熙鸾先是挑了好一会儿的衣裳,等梳完头发,她又犹豫是随意戴两根簪子就罢了,还是精心打扮些为好,手里拿着簪钗不断往头上比,看得琼玉白鹭不断相视偷笑。
把首饰匣里常用的首饰都看了一遍,王熙鸾还没决定好怎么办,琼玉笑问:“我往库里再给县主搬些首饰来?”
白鹭笑道:“琼玉姐姐也太促狭了。”
琼玉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咱们库里多少好东西,县主平常不愿意用,现在挑不出好的,我怕库里那些东西早急得招手儿了……”
白鹭看着时辰钟:“马上戌时(晚上七点),靖安伯来了有两刻钟了,才被请到陈司药那边去,也该诊治完了。”
王熙鸾被两人说得不好意思,又有些恼,再看时辰确实不能再耽误了,索性把手里簪子都放回妆匣里,只把平常用的碧玉簪子往发上一簪,便起身道:“好了好了,走罢。”
她行得匆匆,琼玉白鹭来不及再说什么,忙拿了她出门的斗篷手炉等跟上。
到得门口,琼玉才要唤县主披了斗篷再出门,却见县主转身,双眼水亮亮的,两颊红红的,问她们:“我……看着怎么样?”
琼玉笑了,和白鹭把斗篷给县主披上系好,柔声笑道:“再没有比咱们县主更好看的了。”
她偏头问白鹭:“你说是不是?”
白鹭和她一边一个把县主扶好,笑道:“县主不必打扮,就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呢。”
前面两个人提灯,中间琼玉白鹭两个人扶着王熙鸾,再后边有八·九个婆子小丫头围随,十来个人簇拥着王熙鸾,并不等贾瑚,出了毓英园门,直接往东走,一路往王熙鸾原来住的那间院子过去。
这间院子在王熙凤院后,离毓英园只两墙一路之隔,和毓英园往来甚是便宜。
定安侯府扩建修缮毕,毓英园圈成,王熙鸾虽搬到里面,但因毓英园里住了太多的人,有各家的妹妹们,还有宫里来的不知都存了什么心思的女官们,便是王熙鸾自己住着前后两进院子三处景致,有时也觉得不如从前自在。
平常王熙鸾从睁眼开始忙到闭眼,一日也不在毓英园两个时辰,至晚回到屋里,有时累得在浴桶里便睁不开眼,自在不自在的也顾不到那么多。
但今日不同……
她不想让和贾瑚难得的见面有一点儿不痛快。
从王府搬到定安伯府,再成了定安侯府,王熙凤王熙鸾的院子一直叫印月院和映月院。
王熙鸾虽不住映月院了,但这间院子里仍留了人守着,因是冬日里,三间正房里每日炭火暖炕不断烧着,预备王熙鸾偶然来歇歇脚。
是以听了王熙鸾要在这里摆饭招待贾瑚的令,毓英园和映月院的人立时动作起来。王熙鸾到映月院时,离她吩咐只过去了不到三刻钟,但三间正房内已是暖意融融,清香淡淡,东侧间临窗炕上铺着厚厚的薄香坐褥,还放着桃黄赤金粉暖三色的引枕靠枕,炕桌上热茶旁边高盘里是冬日里难得的新鲜果子,并有一碟儿王熙鸾素日爱吃的奶点心。
地下已经摆好了黄花梨小方桌,相对放了两只梅花凳,皆是黄花梨的,小方桌上已经摆得两碟儿凉菜。接了王熙鸾进来,今日在映月院里主事的一位江嬷嬷笑道:“本想预备下黄酒的,只是听得靖安伯伤着了,不知情况如何,便没敢预备,还是得请县主的示下。”
王熙鸾道:“酒不必上了,倒是把家里平素养胃的汤羹做两碗端来。”
江嬷嬷忙着吩咐人去,琼玉白鹭扶王熙鸾在炕上坐了,给她膝盖上铺了盖毯,上头放上手炉,又给她倒了一碗茶。
王熙鸾接茶喝了两口,笑说:“多少日子没这么精细过了,忽然一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琼玉笑道:“那是县主平日忙,顾不上,今儿既有空,总不能再委屈了县主。”
王熙鸾一笑,把茶杯放在炕桌上,拿了一块奶点心慢慢吃着。
离平日吃晚饭的时辰过去有一会儿了,她早就觉得饿了。
琼玉见王熙鸾不住往门口看,和白鹭对了个眼神儿,白鹭便往堂屋里去,使小丫头去看靖安伯到哪儿了。
王熙鸾把白鹭的动作看得分明,嗔视琼玉一眼,又忍不住想站起来看,又得顾着定安侯府的面子和她的“县主颜面”“闺中女儿的矜持”,只能定下心忍着。
来了这十多年学会的忍耐功夫似乎一瞬间都不管用了。
终于,外头传来很明显的男子靴子声,和丫头们的“靖安伯来了”的报信问好声。
王熙鸾捧起手炉,琼玉把她膝盖上的盖毯拿下去,扶着她慢慢儿走到堂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