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么难,也没放弃过活着,把你养到成人,给了你所有。”
“她比妈好过得多,却说不想活就不活了,全然都没想过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活下去。”
忘恩负义出轨的生父,没有廉耻插足的继母,他换上几副面孔挣扎着长大,遇见鸾儿才知道世上不止有这样脆弱的母亲。
“张氏也是一样。”
“鸾儿。”贾瑚捧着王熙鸾的脸,小心得像是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所以,别的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走出屋门,看琼玉一脸紧张盯着门口,贾瑚对她笑笑。
琼玉活见鬼了似的看着贾瑚僵硬行礼后,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屋内。
贾瑚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有意思。鸾儿身边这些丫头还真有意思。
确认了三遍姑娘全须全尾连根头发都没少,琼玉才放心地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肩膀上怎么湿了?”琼玉小心翼翼问。
王熙鸾已换过平日笑眯眯的模样,喝口茶不言语。
琼玉自己想了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不,不不不会是瑚大爷……哭了罢?”
王熙鸾竖起食指:“嘘。”
琼玉受到的冲击太大,足足愣到王熙鸾喝完一杯茶。
看姑娘又是平常的姑娘,琼玉才犹豫问道:“姑娘,姑娘和瑚大爷说什么了?瑚大爷怎么哭了,才刚还朝我笑了一声?瑚大爷竟也会哭、也会笑?”
王熙鸾喷笑道:“琼玉姐姐说什么呢!瑚大哥又不是神仙,自然会哭会笑。”
琼玉伸手把王熙鸾从榻上扶下来,带着不好意思悄声道:“这都几年了,我也没看瑚大爷哭过笑过。姑娘……”
王熙鸾严肃道:“琼玉姐姐,今儿的事你谁也别告诉,也别问。若有人问,你对外只说是瑚大哥要出门上学,因从前教过我读书,今日得了空,来问问我的功课。”
琼玉叹道:“姑娘刚才把我吓坏了。我倒不是非要知道姑娘和瑚大爷说了什么,只是……”
“我知道姐姐担心我,所以姐姐才刚问我,我不怪姐姐。”王熙鸾慢慢道:“但两三年了,姐姐也该知道我。”
“你见我做过什么会让自己有一点儿半点儿不好的事儿?”
琼玉今晚吃惊的次数比她过去三年都多。
她怔怔看了姑娘一会儿,回想她服侍姑娘的这几年,发觉姑娘不但自己没得过半点儿不好,连几位爷们和凤姑娘也帮过不少回。
她的姑娘……
“若姑娘是男子就好了。”琼玉忽然感叹。
王熙鸾不意琼玉忽然说这个,问她:“我是男子又怎么样?”
琼玉叹道:“从前没觉得,今儿姑娘一说,我才觉得姑娘的性子和瑚大爷像极了,只不过瑚大爷看上去冷,姑娘热。若姑娘是男子,只怕十二岁的时候,也能中个小三元回来。”
姑娘好一会儿不说话,琼玉今日生怕自己再说错话,紧张的看着姑娘。
心情平复后,王熙鸾笑道:“就算姐姐这么说,我已经投胎成了女孩儿,也变不成男孩儿。再说姐姐把小三元说得也太轻巧,瑚大哥哥能中,那是天时地利人和才中,差一点儿都不行,就算是男子也不是人人都能中的。”
琼玉松了口气,忙笑道:“其实瑚大爷也累得很,明明才十二岁,读书上这样好就罢了,拳脚还比咱家三位爷都好,竟然还会算账。听说这些日子荣国府把抄来的东西入库归账,也多得瑚大爷的手笔。”
王熙鸾笑问:“因为是瑚大哥哥带着人去抄的家,所以你们都这么怕他?瑚大哥哥是荣国府的爷们,你们是王家的丫头,他怎么着也管不到你们头上。”
琼玉讪讪笑道:“也不是,主要是瑚大爷越长大,就看人越冷清,我们怕太靠近瑚大爷,再着了凉,服侍不了姑娘就不好了。”
头一次知道丫头们私下都这么说贾瑚,王熙鸾笑了好一会儿,笑得琼玉脸红,道:“姑娘别笑我了,还不是因瑚大爷只对姑娘有人气儿……”
说到一半,琼玉自己呆住,看看姑娘,心想往后姑娘的夫婿若有瑚大爷的一多半儿就不错。
可惜瑚大爷和姑娘年岁差得太大,若不然这还真是一桩好亲事。
王熙鸾看琼玉神情,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说。
出了王熙鸾的院子,贾瑚又往荣禧堂后面正院过去。
小厮们进不来二门,贾瑚平素又不喜丫头婆子服侍,所以他进内院时通常是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还住在张氏院子厢房时他不到十岁,有丫头婆子就有了。自他往林姑父那里上学,并在荣国府也搬到前院书房后,他就再不许院子里有半个年轻女子出现。
在这里,十五六岁的男子就能成亲,十三四岁的“大家公子”有几个通房丫头也不是罕事。他只要鸾儿,无意别的女子,难保有丫头起了心,恶心他也恶心了鸾儿。
所以他直接一个丫头不用,绝了她们的路。平日对丫头也都是淡漠语气,叫人都怕他,自然无人敢打他的主意,鸾儿也可安心。
时辰还早,张氏果然没睡。
贾瑚进门行礼,看张氏散了众人,只留罗嬷嬷一个,便自往椅子上坐了。
他道:“母亲知道我去看鸾儿了。”
张问雁不看他,只看手上玉镯,淡淡道:“我知道。”
罗嬷嬷亲给贾瑚上茶,贾瑚欠身接过,喝一口放在旁边几上,道:“我后日出发,往后鸾儿在府上多靠母亲照应。”
张问雁还是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她道:“鸾儿是你温姨的宝贝闺女,我和你温姨是自小的情分,况且现是咱们府上靠着王家的势,我自然会善待鸾儿,不会亏待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贾瑚道:“母亲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请母亲安歇,我先回去了。”
说完,贾瑚起身一礼就走。
张问雁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把他叫住:“瑚儿。”
贾瑚停住脚步。
张问雁苦笑:“瑚儿,你是不是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
贾瑚道:“母亲是聪明人。”
张问雁摇头:“我不聪明。瑚儿,已经一个多月了,我还是想不明白。我知道我亏欠你,你恨我是应该的,可为什么是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