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后冷笑两声,心说:哀家好话说尽。只要官家有儿子继承皇位,你管他是谁生的呢,少不了你的尊荣地位。譬如哀家。现在只顾着拈酸吃醋,等官家真正有了宠妃,封做贵妃,将来和朱氏一样嚣张些时日,到那时悔之晚矣。
朱太后垂泪看着官家,恳切的说:“官家,你年纪不小了,要早做打算才是。”
林玄礼偶尔还自诩是个宝宝,并在心里认为自己还算青少年,威望不高,干的事也不多,我怎么就年纪不小了?“娘娘何出此言,我今年才二十二?”
呃,不是和我六哥相比吧?那是不小了。
朱太后坐在主位上,泪眼汪汪的瞧他:“十一郎,你六哥在你这个岁数时,都要为了子嗣的事儿烦闷坏了,你倒是心大,到现在一点儿也不着急。”
林玄礼无话可说,只好微笑。发现她含泪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朱太后心里都要愁死了,昨天和宫外的亲人聊了聊,突然说道倘若官家无子,若还来得及,会过继宗室子。到那时候小宝的身份越发尴尬了,倘若十一郎有亲儿子,那小宝最多算是个皇兄,闲王,新君即位也会礼遇厚待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倘若十一郎没有子嗣,到时候过继的宗室子在小宝面前,不免有些尴尬多疑。哪怕为了亲孙子的身家性命,也得催促他赶紧生儿子。
如果说小宝继位?赵煦只有这一个儿子,过继给十一郎,赵煦绝嗣,不过继给十一郎,十一郎就算是绝嗣。宗室子侄那么多,怎么会非他莫属。
林玄礼安抚二人道:“仁宗无子,都夭折了就算是无子吧。英宗祖父椒房专宠。当今官家只是把二者合二为一,百官怎么会大惊小怪呢?他们见多识广,博古通今,我这不算什么。娘娘既然为我求了符咒,必然灵验的。”
其实百官日常叨逼叨,上奏要求充纳后宫,要求官家关注自己的子嗣问题,当没看见。
向太后还是坚信问题出在皇后身上:“你但凡多试一试,我们俩一把年纪了,也不必为此忧愁。”
“是是,让娘娘担心了。”
送走了俩人,林玄礼伸个懒腰,把外衣一脱:“马上就年末了”
王繁英:“哦?”
林玄礼兴奋的攥着拳头一锤掌心,好心情完全没被破坏:“今年年宴,能有炸洋葱圈!还能有洋葱炒饭!这可比万国来朝更体面!等陈庆来了,我要炸洋葱圈!亲自炸!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就在锅边等着吃,刚出锅的才好吃!”
王繁英:“……?”
林玄礼又叨叨了一会手抓饭,差点从床上跳到地上,即兴跳一段新疆舞,左右扭脖子并转圈圈的那种:“嗯……我猜你不想听洋葱话题,想谈谈子嗣问题?”
“嗯。”王繁英一看他的神态就知道自己不用担心,故意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丁克的夫妻,有些能坚持到底,有些到了五十多岁,男的突然后悔了。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林玄礼挠挠脸,有点小胡茬还不想留胡子:“英英,你不用担心我。我上辈子不想要孩子,因为世界太危险了,我怕我教不好,照顾不好小孩子,我不是很富裕,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他,小孩需要的不只是好吃又有营养的一日三餐,帅气的爹和聪明美貌的妈(这个还没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我家又没有皇位要让人继承。”
王繁英大笑:“哈哈哈,现在有了。”
林玄礼也笑了笑,突然伤感,叹了口气:“天下真有国家能千秋万代,永不灭亡么?必然没有的。我小心谨慎的治国,培养下一代,能保证连续有两三代明君,百年安泰,就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了。
又怕当皇帝的长寿老糊涂,又怕少年夭折新君没能力。担心皇帝穷兵黩武,又怕他不敢打仗。权力给皇帝,怕皇帝犯混蛋,权力给相公,怕丞相祸国殃民。
你我都知道,设计的再好的制度,最终都要落在人身上。我实在不愿意大宋断送在我的子孙后代手上。倘若我百年之后,下次去到后世,翻开史书时,看人写了许多锥心刺骨的句子编排我,那多难受啊。我宁愿看他们感慨帝后和谐,只可惜没有子嗣。”
王繁英惊讶许久:“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真是害怕小孩夭折,还有怕我要离婚。”
“也是也是!只是这个理由没跟你说过,如今天下治理的还行,我敢说了。这三个原因三足鼎立,我也担心多睡几个女人会让我对一切都不认真,走上赵佶的老路。四个原因,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差点就起不来了。”
王繁英调侃道:“你应该说你不想让我伤心,不想违背对我的承诺,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纯粹,不能让任何人分走一夜,或者一次。”
林玄礼从善如流的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我不想让你伤心,我的娘娘,我不会违背对你的承诺。我实在是太爱你了。”
尤其是这种想听什么话直接告诉我的脾气。
王繁英觉得非常好笑,不是搞笑而是快乐,这位伴侣,林玄礼或者赵佶,他实在是太有趣了!
伸出洁白但有着性感筋槽和清晰青筋的脚,踩在他的腹肌上:“现在还立得起来呢。”
林玄礼握住她的脚腕,抬起来,移到自己肩头。
注意力从这历史规律这种令人悲伤的事情上转移开。
回宫之后,林玄礼也敷衍的去郑妙妙宫里溜达,郑妙妙完全没有什么懒怠梳妆的情绪,成了嫔妃一年多没见过官家,依然用心打扮,仔细梳头,簪花,戴首饰,设计首饰,设计衣服,精心搭配。
她案头摆了一个白瓷大盘,盘子里堆满了菊花松果,几只金银质地的草虫簪就搁在鲜花上。
小美人纤纤素手拈着一支描线笔,正认真勾画首饰的图纸,旁边的藤编笸箩里放着各色丝线、绒线,几个带扣的小锡盒里放满了珍珠,大大小小的数百颗,还有些金丝银丝,随时可以制作珠花。
韦氏宫女捧了茶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官家在窗外含笑看着屋里埋头工作的郑美人,她繁杂美丽的发式、白皙修长的脖颈、纤细雪白的手腕都展露在官家眼前。官家穿了一件雪白的圆领袍,非常朴素的布料,头上戴了黑纱的子瞻帽,这身打扮像个普通的秀才。年轻英武,还没有留胡子,飘逸俊美而朝气蓬勃,幞头下露出几缕俏皮的碎发在风中微微摆动,贴在他白皙光洁的脸颊上。
少年的清秀儒雅和青年人的英姿勃发、身为官家的威仪恰到好处的柔和在一起。一个不英俊不年轻的皇帝也会被宫人争相讨好,何况他这样年轻、英俊、儒雅。
韦氏兴奋的发抖,小声叫到:“官家?官家!”
郑妙妙看到桌上有个银子,抬起头看到他,又惊又喜:“官家?”
“皇后催朕来看看你。”林玄礼看了看桌子上细致入微的首饰图纸,这小妞的画工还真不错:“画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郑妙妙不知道该说什么,脸渐渐的红透了:“听说官家亲手做了摆钟,分赏给重臣,计时比滴漏还准,妾从未见过,想求官家赏赐一座。”
“可以啊。”林玄礼端详她一会:[虽然能有二十岁,但她真像个幼稚紧张又好骗的初中生,大概是因为只见过几个男的的原因。]
[可惜哥哥的口味不同凡响,别的猥琐男想看初中小妹妹,哥只想看漂亮的初中老师。]
韦氏微微发抖,绕过去打开门:“官家万福,美人娘娘一直在等官家呢。”
林玄礼走进屋里,看了看这位簪娘的屋子,她看起来生活的很好,摆设富丽堂皇,墙上的挂画也是唐朝古董。看了看屋里两名侍女,竟都是花容月貌。
郑妙妙拿了一个匣子走过来:“官家您今日没戴簪子,妾这里有新做的蝴蝶。”
纯金花丝蝴蝶,一双眼睛是红宝石,触须上有珍珠,翅膀和触须都用黄金弹簧焊接,拿起来时就颤巍巍抖动起来,栩栩如生。
林玄礼伸手拿起来看了看:“真精致。”正要簪在帽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