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世交的林礼,如同我的兄弟一样,几年没见,他瘦了许多,一时间没认出来。”种建中在开拔前的会议上,三十多岁的知军拉着十四五岁美少年,尴尬又僵硬的给将官们介绍郡王。
满帐篷的人都很惊讶,以前从未见过知军带他家子侄或好友来介绍,他不徇私情的事儿,在当上知军之前大伙就早有耳闻,今天这是怎么了?心里这样好奇:“原来是林贤弟,真是英雄气概。”
“自古英雄出少年,一看林小兄弟的气度就知道前途不可限量。”
“敢问小郎君祖籍何处,不知你我是否同宗?”
“我还奇怪呢,寻常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清隽少年,原来是知军的好友。”
卢都虞侯镇定自若,他相信一个小小的都头不敢泄露谁是幕后主使,镇定自若的跟着夸了两句。
种建中心里苦,郡王非要留下来。种建中考虑到以郡王受宠的能力,确实能让自己被撤职,错过和西夏的这一场大战——皇帝的宠臣很容易做到这种事,而武将本身就非常容易被免职,平时谨小慎微最怕得罪人,被勒索时都会花钱息事宁人,到现在被威胁,依旧是满心厌恶,也无计可施,只好顺从。已经写信知会经略相公、知府、通判等五人,还没收到回信,他们也会觉得棘手吧。
郡王还想装继续小兵,种建中久在军中,知道在军中身怀重宝会被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必须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能轻侮,他的财物马匹也不能动。只是很尴尬,哪怕是真正世交的孩子自己也没带来介绍过,都量才取用,这次……在郡王的身份暴露之前,自己的名声可能不太好,等他闹够了回家之后,这些人大概会懂我的良苦用心。依旧不是诤谏之臣,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守卫边疆就够了。
上路之后。
林玄礼牵着马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心里洋洋得意,马背上驮着整个小组里的帐篷和一些行囊包裹,按照自己的体重估算的,一百二三十斤。这帮人之前帮我打架,没因为对方是痞子就躲开,又守门又帮着捆人,不怕被牵连,算是好朋友!
老苗有点躲着他,又不敢躲的太远,只是不敢吭声了。
小路和秦五、秦六、大白在紧张之余还很兴奋,叽叽喳喳的问了一路,从他的家世背景打听到他以前的衣食住行什么样。
丑校尉策马过来:“好小…小衙内,真有你的。你可把我害苦了。”上司叫去问了一遍,然后被上司带去见他的上司问了一遍,再被两位长官带到都虞侯那儿又被盘问了一遍,就好像有个小衙内参军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这不是没给他脸上刺字嘛!翻身下马来,也和他走在一起:“天地何其不公,人分高低贵贱,唯独上了战场是一样的。”有些人长得俊,家里有权势,还允文允武,平日里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应有尽有。而我,不让我带一只猫一起走。
林玄礼戏谑道:“虽然不能均贫富,但或许会等贵贱。”大概还要一千年吧。
丑校尉脸色骤变,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谁跟你说的这话?”
不会吧我们这军中或者附近城池里不会有人想造反吧?这时候谁敢造反,只会给西夏机会,现在赋税是高了点,可还能活着,一旦西夏入侵,那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林玄礼:[我擦嘞!说漏嘴了!等贵贱均贫富是《中国农民战争史》里的话。是农民起义时最常用的口号!我怎么就顺嘴溜出来l!]
[不用羡慕礼子的记忆力超凡脱俗,其实这一本书就记住了这六个字。]
[现在不会有人怀疑我要参与农民起义,但关于别的怀疑……也不是什么好事。]
嘿嘿一笑:“史书上常有这话,刚听你感慨什么高低贵贱,突然就想起来了。”
丑校尉稍微放松点:“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哎,要是没有西夏吐蕃辽国作乱,哪有这么高的赋税。”
林玄礼深以为然的点头。自从大宋开国以来,有一项政策——可不是什么强干弱枝!而是不论地方部队有多少军队,中央禁军就要保证有同等数量的军队。这帮人也不劳动生产,每年就是吃穿就要消耗大量国家财政。
至于其战斗力呢,士兵们…算了士兵捐躯的也很多,将官…也有很多提出正确意见的……妈的赵佶除了六哥之外全家傻逼。
中途休息时,全军补充食水,种建中过来巡视了一圈,看到郡王左手拿着肉干、右手拿着小巧的菱花镜,正在照镜子臭美。又看到有人给他捏腿,而枣红马身边还有刚卸下来的行李:“你…就一直在走?”
林玄礼点点头,徒步不只是为了和这帮哥们培养感情和帮忙,还有一点,得练习长途奔走,以免将来发生什么意外,因为跑不下马拉松而导致性命之忧:“是啊,知军有何见教?”
种建中出门前就带了一本《李卫公问对》,还有一包蛋糕,给他:“好好学习。我已经为你上奏求官。”很难办,他年少无知,不适合指挥别人,但也不能让他被人指挥。最好能赐一个武散官的职务,一边呆着去。
“遵命。”
种建中又把他扯到人群之外:“小郎君,不要仗势欺人啊。役使老兵给你捶腿,他畏惧你的威势,不得不屈从,这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贻害无穷。”不要把别人当仆人,你的宫人内侍服侍你,是理所应当,他们可不是。颐指气使惯了,恐怕会遭人报复。之前三川口之战的一位守将,就是铁面无情,过于严厉被手下士兵暗通敌国、割断了缰绳,最终被擒。用兵嘛,赏罚都要让人心服口服。
林玄礼讶然:“我拿肉干和小红帮他驮行李换的。你多虑了。”
“那就好。”种建中心说领兵其实不难,把兵当人,不要当成奴仆。如果小郎君能在守城战中有什么特殊的表现,想必官家的怒火能稍息。
揣着书继续回去照镜子:[减肥真是整容啊。]
[林哥的高鼻梁下颌线都出来了,眼睛也更大了,然后还挺白。]
[真帅,什么时候才能有小美女投怀送抱?]
[不知道王繁英将来见了哥,会不会被帅晕不忍心出拳。]
[要是没有被迷晕就糟了,缺少肥肉之后不那么抗打。]
[哎,也不知道折可运和王繁英打一架谁能赢,将来一定要促成他俩一战!老精彩了!]
吧唧吧唧吃冰凉柔软的厚土生春糕,忽然想起来,不对劲,这里怎么也有厚土生春糕?怎么到处都有厚土生春糕?山寨力量就这么强吗?这合理吗??
……
朝廷中正在筹备明年的作战计划,这是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的大计划,其他官员只知道是正常的增强兵力,防备西夏的疯婆娘。
现在是深秋和初冬之间,各地的赋税都已经收完,有一些可喜的富裕,就大数据来看,章惇的改革卓有成效,国家富裕了,百姓们的负担也有一些被转嫁到那些原先免税的人家上。章惇的名声固然不好,利益确是实在的。大宋全年收入的十分之一是官员俸禄,十分之二是吏员开资,十分之八是军费,这足以支撑新的一次战争。
枝头已有秋霜,小小枫树盆栽和金橘、佛手、白玉兰盆景作为案头清供,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屋中。
赵煦清晨起来见了太后太妃,听她俩询问为什么官家亲自下令都抓不到一个跑出去的小孩,无言以对。回来开始批阅各地奏札,看到中午吃饭前,这才看到秦凤路德顺军知军种建中的奏札,打开一看:“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