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校尉聊了几句,比较热心话多的秦校尉喝着小酒,脸上的伤疤也微微发红:“林礼是吧,一看你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是大名府老乡,唉,我是真想吃吃老家的羊肉粉丝。你只要拳脚功夫够好,手里又有点钱,倒是不用伺候老兵。挺好。像你们这种地主人家,大哥继承家业,你们这帮小兄弟也分不着土地家产,真不如来投军,赌赌运气,弄好了也有一份可以传代的家业。你行几?”
林玄礼一边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老大,一边如实说:“学生排行第十一。”
这件事用不着撒谎,扯别的排行反应不过来,容易被这群老狐狸看穿,要不是自己心里还林哥、礼子的一顿乱叫,这名字而已反应不过来。
一般人家都按小排行走,是从祖父开始算排行,大排行则是从一族开始算,唐朝有五十六郎,不是他爹他爷爷的本事。只有皇家按照父亲这一代开始算。
“嚯。”秦校尉露出了‘老爹一死,在兄嫂手下讨生活,真不如出来拼命’的表情。当爹的养儿子是理所应当,当哥哥的可用不着养弟弟。
“你现在投军真是好时候,富贵险中求嘛。西夏那个姓梁的老梁们,呸,真绕嘴,梁老太婆,老贱人。这两年来,数十次来边境撒泼,她还真寻思爷们没有治她的法子?这个偷人的老寡妇。”
旁边的李校尉:“宋夏间的地界不定,又有辽国在旁回护,终究是心腹大患。”
秦校尉眉飞色舞:“章相公下令取消国界,直接进讨!多痛快!你小子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当年太皇太后在位时,别说什么进讨,就连老王经略相公夺下来的千亩良田,都被勒令还给西夏人,让他们放牧。呵!诗还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看他们这些缺德文人,连枯骨都不给人留一个。老子说这些,你听得懂么?”
“在邸报上看过一些,也听家人谈论过。听说槯场都被撤销。”
断绝和西夏的官方交易,直接经济制裁。
西夏需要大宋非常多的物资,然后还敢犯贱。六哥都可惜他们那里有井盐湖盐,另一边又有别的国家,不能彻底扼死。
秦校尉不愿意和小孩多说闲话,又打算和兄弟谈一谈军事秘密:“小孩知道这么多都没用,去玩去。”
林玄礼想到自己因为年龄不够加冠,以前是羞耻的顶着两个包包头,现在是厚颜无耻的输了成年男子的发型,可还是脸嫩,真是……难怪被人当小孩。叹了口气起身走了,找掌柜:“掌柜的,借一个砚台使使。”
行礼里有墨块、纸笔,都是宫中的东西,保母给带的,预防他打猎之余诗兴大发。
本来带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砚台,可惜在路上跌破了一个角,存不住墨汁了。
借了一个小砚台,上楼去磨墨去,还得磨半天呢。
秦校尉若有所思的问:“见官不怯,还敢跟我闲谝,老李,你说他家是什么人家?得是县令一级吧,常有咱们这种校尉来来回回的,一般的地主可不行。”
李校尉起身叫了一个伙计去马厩:“哪匹马是方才那个小孩的?”
伙计直接指了:“就这匹最高大最挑食的枣红马,您瞧这马槽子里的萝卜和南瓜,就是专门让小人喂的,还得切的细细的。”
李校尉伸手去拉辔头,感觉这健壮的马投来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有点好笑。强行拉住辔头,扯过来,看了看錾花铜件,錾着牡丹花的铜饰片,又拿起放在旁边的鞍韂:“嗯……”
秦校尉探头:“怎么样?是经略相公要找的人吗?”
李校尉沉吟良久:“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宫中的鞍韂什么样,也不知道内造的暗戳在哪里。他这套鞍韂是真不错,用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两个月。这牛皮硝的好。”
试图看看马齿,被喷了一脸口水,又看了看马身上的烙印。
“害!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哪就那么好运,出来投递公文,吃个饭也能立大功?想得真美。喝酒喝酒。”
林玄礼回屋磨墨时沉思:[一会我写信给种建中,拿郡王的名义写,就说我有一个一起踢球的太原籍小伙伴想来投军,请给他安排一个能参战的机会。]
[好像是个很机智的计划,我再考虑考虑。]
[这砚台太差劲了,不怎么发墨啊,磨了这么久,颜色还是不够浓稠。还是让侍女磨墨更方便,不,瓶装的墨汁最赞!]
[如果亲自去送信,我不太懂现在的礼数。如果让童贯高蜜替我去送信,他们肯定泄露我的身份。]
决定写一封信存起来,万一濒临身份暴露,或者其他人偷偷翻我东西,可以吓人一跳!
书信写的很简洁,回忆了一下当年的交情,说一下自己在京城中的玩伴,托付一下。辛辛苦苦磨的墨汁还剩一点,干脆提笔写一首《八月十日忆家中兄弟》的诗。
俩仆人和李福都回来了,三人的脸色就好像活见鬼一样。开着门时说:“十一叔,这儿没有卖河蟹的,买了些葡萄,一包月饼,楼下的羊肉正炖着呢。快炖透了。。”
一关上门,就极其惊悚的说:“这儿有一家厚土生春糕,做的和京城中一模一样!”
林玄礼大为惊讶:“居然敢冒充我?”[对,以前在京城里没有山寨产品,因为我地位够高。这里天高皇帝远,他们什么都敢。]“做的好吗?”
童贯擦擦嘴,更为疑惑不解:“和京中的味道相差无几!小人还以为是您派人来开的店呢,可我一直跟着您。”
李福:“小的特意去见了掌柜的,夸他和京城里做的一模一杨,那人毫不羞愧,直说掌柜的有秘方。”
“说不准是我哪儿的伙计学会了技艺,跑到这儿来以为我不会发现。不着急,将来恢复身份再收拾他们。”
[就很康熙微服私访记。]
[傻了吧唧但是很爽,童年爽文鼻祖。]
这地方的月饼就是五仁的,外皮也没有广式月饼那么讲究,是真正的老式大月饼。
林玄礼啃着月饼,只有果仁,青红丝和猪油糖还不会做,只是糖+面+果仁。[从河南到北京,从北京再转道延安,再从延安去宝鸡。既能摆脱跟踪,又能让自己接地气,适应民间生活。我现在有一种饱经沧桑满面风霜的感觉。]
[可真是潇洒迷人啊。]
……
福庆公主的葬礼已经结束,赵煦依然沉默失落的坐在屋里,屋外秋风微寒,万物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