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烛台,屏退外人,阮廷玉和黛玉对看一眼,站定在金钏儿尸首旁,轻轻解开黏在她脖颈上的立领短衫盘扣。
火光缭绕,银台洇下一圈融化的烛泪,待那烛泪凝固成白霜时,黛玉重新为金钏儿系上扣子,尸首已经全部检验完了。
脱下罩衣,打开房门,黛玉对着外面急出了汗的宝玉等人道:“从金钏儿皮肤上的斑点来看,导致她死亡的原因确实是水中窒息。”
宝玉疑道:“方才不是说金钏儿不是投井?”
“不是投井,”阮廷玉眸光移向宝玉,沉声道,“在金钏儿的脑后枕骨位置,我们……我和林姑娘发现钝器击打的痕迹。”
我们……宝玉咀嚼这两个字眼,像被针扎了一下,略皱着眉头,哑着嗓子问道:“还有旁的么?”
黛玉浑不在意宝玉变幻的脸色,对着手中记录的簿纸继续推测道:“金钏儿穿的是日常衣物,佩戴的玉镯、金耳环和金戒指都在……由此可以看出,害她性命之人不是图财,通身上下除了脑后钝器击打伤外,没有其他伤痕……”
“也不是图色!”宝玉梗着脖子抢了一句。
“倒也未必,”阮廷玉淡淡开口,“或许有此意图,只是金钏儿脾性刚烈,未能得逞。”
宝玉不说话了,只把黛玉手中簿纸抢去细看。黛玉回过头,望金钏儿静如塑像的尸首,眸光一动。
金钏儿通身埋在柴房阴影里,唯有一只手臂被寡淡日光照亮,浅碧色蝉翼纱小帕的一角从袖口伸出来,露出两朵粉白丝线绣成的小小荷花。
王夫人听闻大理寺少卿拜访,自然十分殷切,转眼看见站在阮廷玉身边的黛玉,和跟在他二人身后的宝玉,唇角笑意登时收了回去。
“宝玉跟来做什么,还不回去念书,当心老爷看见!”王夫人先嗔怪地看了眼宝玉,又对阮廷玉笑道,“金钏儿的事我已听说了,阮少卿是来问话的吧,快请坐!”
宝玉撇撇嘴,一步三回头地从王夫人房中出去了。阮廷玉礼数周到地作了揖,在八仙桌下首坐了,见王夫人对黛玉一句话也没有,便伸手拉了拉对面的椅子,示意黛玉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