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直看了眼伏案疾书的阮廷玉,便剪了灯花,换过更漏。哔剥轻响间,铜嘴里滴下点点水珠,与兽首屋角里滴下的雨水交相辉映。
“少卿,夜色深了,我家中妇人还……”张司直犹疑地说道。
“还在等你用晚饭。”阮廷玉停笔抬头,唇角勾起温润的弧度,道,“别让家人久等,早些回去罢,剩下的卷宗我来整理。”
“嗳。”张司直有点晃神,这位向来清冷孤傲的少卿大人竟然笑了。
若是细细回想,自从扬州回京城来,便偶尔能看见阮廷玉面上流露出温情之色。张司直走出偏殿,轻轻晃了晃脑袋,回望窗纸中透出的泥金烛光。
泥金的光落在阮廷玉清瘦的脸颊上,待秦钟一案的卷宗全部整理完毕,麻纸装入尘封的卷轴时,他玉白的眼底已有蛛网般的嫣红血丝。
窗外雨声未歇,阮廷玉放下手中墨笔,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夜色,雨水打湿庑廊下的朱色阑干,冰凉而沉重地淌过青石铺就的地砖。
夏言就坐在廊下,怀中一只躲雨的狸奴,正在将睡未睡的打盹之际,回眸对阮廷玉道:“少卿早些休息。”
阮廷玉点点头,他的头是昏昏沉沉的,人极困,思路反倒越清晰,寅时将至,更漏再点滴片刻,便是要往宫里去的时候了,他索性饮了盏极浓的武夷岩茶,拉开桌下小屉,拿出个未裁的信笺来。
并刀轻裁,桌面上落了层细密纸灰,阮廷玉轻轻吹去,方将一张黄纸抽出,对着烛光展开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