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抓一把瓜子,掷向对面兀自傻笑的宝玉,“你看街上手里捧着糖人儿的一男一女,可不是秦家公子?”
宝玉“咦”了一声,向黛玉示意方向眺望,笑道,“还真是鲸卿,旁边的女子……倒像是水月庵的智能儿。”
黛玉摸了块杏仁一口酥,放在口中嚼,皱眉细想,府里的确常出现一个叫智能儿的小姑娘,多半是来找惜春玩的。
先前听凤姐儿说过,是水月庵净虚师太的弟子,去岁也曾见过,还是个身量连雪雁都不足的小孩子,如今细细看去,竟出落地这般窈窕。
可她又与秦钟有什么联系呢,这两人动作之亲昵,显然情意缠绵,非一日之功。
正胡乱想着,就听见方才谈论朝中要事的那对中年小官向一人起身作揖,连声笑道:“张司直好!怎么今日大理寺得了空,也到这冯家茶楼里凑热闹了?”
黛玉循声望过去,来人正是大理寺从五品司直张澜清,黛玉曾听扬州府尹说过,他们二人素来交好,黛玉破获的几桩案子,都是扬州府尹交由这位张司直整理呈帖递送上京的。
张司直往临窗雅座走,正对上黛玉探究目光,先是一怔,然后认出了面前这位俊美无双的白衣少年公子,便是穿了男装的林黛玉。
他憨厚一笑,走上前来做了个揖,又不知该唤黛玉林姑娘还是林公子,顿了下才开口道:“这位可是扬州名侦探?难得在此处相遇,不知这位公子是?”
黛玉忙扯了下宝玉衣袖,介绍道:“这是我表哥,荣国府政老爷之子,名唤贾宝玉。”
宝玉忙起身回礼,又忙唤小倌挪了个空位,请张司直同坐。
“原来这位就是宝玉公子,”张司直笑道,“听闻阮少卿与贵府上交好,也曾提及宝玉公子生一张好相貌,是那天生的富贵风流人物。”
宝玉被他夸得红了脸,连连摆手:“外头传的夸张,我实则腹内草莽。”
黛玉斟了杯茶,因笑道:“方才听你说阮少卿,可是阮大学士家的公子?听说他原先在大理寺任五品寺丞的,可是近日升了四品的少卿?”
张司直没想到黛玉消息如此灵通,更不知阮廷玉与黛玉夜半于铁槛寺中探查秦可卿尸首一事。
想到那时同舟北上,阮廷玉却别扭的始终不肯现身,面上便露出柔和笑意:“林姑娘说的没错,阮少卿自与林姑娘一别后,便为今上破了一桩大案,龙心甚悦,荣升一级。”
黛玉听他这样说,却浅浅蹙了眉尖,她与阮廷玉分别不过三四日,怎么就破案高升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些。
来不及细想,又见张司直嚼着豆沙方糕笑道:“阮少卿脾性冷淡,林姑娘倒别放在心上,若是往后在京城里有什么悬疑异事,怕还得请姑娘到大理寺中开解开解。”
黛玉点点头,张司直的提议正中她心意。
旁边宝玉嗑腻了瓜子,直灌了一盏茶,才笑嘻嘻地向张司直问道:“我们林妹妹可是扬州名侦探,阮家公子可曾在背后夸奖她聪慧?”
张司直一愣,想起那日在京城渡口阮廷玉没头没脑的评价,他其实是个直肠子,虽在官场上纵横十数年,养了一张还算油滑的嘴皮子,可多说几句便会露怯。
“唔……阮少卿曾说过,”张司直摩挲着下巴,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原话复述,“他说‘初见此女,我看她身身子骨这么怯弱,怕还没走到案发现场,就被风吹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