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观外,寻常的午后,街角行人从容,老城居民祥和安逸,远方胡同杂院里似乎还模糊传来某家老太太赏戏的咿呀声。
萧柳站在侧门的树影下,神情空洞,不知回哪儿去时,正好撞上来迟一步的司徒偃明。
男人额角淌着没有封固的血,浑身是汗,胸腔上下起伏剧烈地粗1喘,急行道术的阵法还未完全从身上撤去,脚步未稳,他破碎嘶哑的声音已经喊出,“阿画——!”
隔墙内法场起坛的灼热烘起一阵燥风。
司徒偃明最清楚那是燃烧什么而扩散的温热,是人的灵魂。
“阿画——!不要!”他嘶吼着就要冲进去,却被萧柳只手顶住肩道:“晚了。”
华光冒出墙沿,大盛之后,重新归为尘土。
萧柳望着男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像是看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他从手心里抽出刚刚才拿回的法宝,化作锋利线刃。
“不如,我送你一程,让你们去地下重逢怎么样?免得他一个人过奈何桥寂寞。”他嬉笑着弯起嘴角,冷眼注视着司徒偃明瞬间被抽干力量,跌坐在门槛上。
“你动手吧……”司徒偃明艰难扶着墙砖几乎无法呼吸,仰起头,请求眼泪不要那么廉价,他回想与姜画的短暂重逢,这些日子美好得仿佛一个易碎的梦。
他做了一个梦,然后梦醒了。
都是骗人的……
姜画轮回后,他们还会有下一世吗?
——不会了!
他找了他几世轮回,每一世都独自郁郁而终……
那年十里长街也走不完的聘礼,大红的喜服,曾经姜画想要的,他全都备好了,翘首以盼,痴痴等待。就放在他的秘境山洞中,一年又一年,一生又一生,直到最耐久的金线也褪了色,高杯器皿蒙上灰,他也再没能与他相守。
司徒偃明声音喑哑道:“我不应该那么天真……天真地以为,他会等我,原谅我,希望他在奈何桥上走得慢一点……”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
暴怒的萧柳握着凶器的手都哆嗦起来,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亲人离去,他的心口第一次因为想杀一个人而剧烈鼓动,但他为什么要遂他的意呢?
分尸线发出被拉扯的争鸣。
萧柳一字一顿道:“想得美!碰瓷我背你这条命?好让你下去和姜画双宿双栖?他讨厌你,他再也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活着!”
“不!”司徒偃明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击穿了他的心脏,他猛地胸腔一滞,喷出一口血来,眼中的世界与天地倒退着旋转,他还要继续去找姜画的下辈子吗?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给他绝望呢?
他不该把骨灰还给姜画。
不该……
司徒偃明感觉自己又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直到——
四方观的天井里传来老道士惊悚的叫喊声,“不应该啊!这怎么可能!”
萧柳闻言以为出了什么意外,面色一寒,第一个往里冲去。
司徒偃明摇晃着踉跄起身,然后他听到了某个日思夜想的声音——“老头你是不是宝剑锈了?偷工减料?还是手艺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