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自己工作以后,母亲每次打电话来,都只说一件事——你弟弟要买房子,做姐姐的要掏钱。至于掏多少……那当然是有多少掏多少。

李鱼反问:那我要买房子怎么办?

她妈妈的声音立刻变得又高又尖:你一个女孩子买什么房子!结了婚找你老公要去!我们累死累活供你读书为了什么!白眼狼!

李鱼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再后来,她就当没有爹妈,她妈经过多方打听,还跑来她的单位大闹,李鱼丝毫不心软,一个电话打了110,她妈被带到局里去才消停一些。

她妈妈恨得咬牙切齿,质问她是不是打算不赡养爹妈了。

李鱼回答,你去法院起诉啊,法院判多少,我每个月给多少,多的一分钱没有,想让我替李建文掏钱,门都没有!

她弟弟的名字叫李建文,她的名字叫李鱼,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她是怎么样被敷衍被忽视的。

之后她爹妈就开始不遗余力的到处说她不孝、是个白眼狼之类的话,李鱼也不甘示弱,反手就把她妈诅咒她去死让她去当婊|子的那些聊天记录群发给了所有亲戚。

李鱼看上去是个温温柔柔很随和的人,但实际上却疯的很。

她从傅红雪的身上,看到了从前自己的影子。卑微的被父母剥削、掠夺、毁掉一切,只是因为对亲情有渴望,祈求从爹妈那里得到肯定和爱。

但……没有爱就是没有爱,一个成长了的孩子应该要意识到这一点。李鱼早已经清醒过来,而傅红雪还在绝望的索求。

李鱼对傅红雪有着一种奇妙的怜惜之情,所以对花白凤充满厌恶。

但……其实李鱼自己,也在残酷的算计傅红雪,她明知道傅红雪不该背负这仇恨,却依然利用他去做事。只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这件事是她非做不可的!因为万马堂必须倒下!

作为补偿,她会负责把傅红雪从他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不管他愿不愿意!

李鱼发完了呆,唤道:“一点红。”

一点红正在外间打坐,一只橘猫从门缝里费力的钻进来,围着一点红左喵喵、右喵喵,一点红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听见李鱼叫他,他的双眼缓缓睁开,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李鱼道:“我要出门。”

一点红:“……现在?”

李鱼道:“对啊,快点快点,你陪我一起去嘛。”

一点红淡淡道:“你要去找傅红雪。”

他的语气之中多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气。

李鱼毫无自觉:“对啊。”

一点红冷淡地道:“你要找他,我可以把他带到这里来,不用你亲自动身。”

李鱼道:“你不行。”

一点红冷笑:“哦?”

李鱼笑眯眯地道:“你不够温柔,吓坏了这只受惊的流浪狗怎么办?”

一点红:“…………”

半晌,一点红声音沙哑地道:“你要把野狗训成看门狗?”

李鱼的回答颇具有叶开的渣男气质:“哪有,我不过是想给可怜失意的小男孩一个温暖的港湾而已。”

一点红:“…………”

行了,你闭嘴吧。

李鱼和一点红找到傅红雪的时候,他正在同公孙断对峙。

……不,或许说,是公孙断在单方面的激动喝骂而已。

这是个像山一样高大的男人,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刀,一把精钢制成的宝刀,他刚喝了酒,整张脸都红通通的,鼻孔一张一合的出气,像一只性格好斗的烈牛一样。

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傅红雪的左手,傅红雪苍白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刀,在这漆黑的夜里,这把漆黑的、形状古朴的刀显得格外的阴森和可怖。

公孙断怒喝道:“小子!拔刀!”

傅红雪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讥讽的、不屑的表情。

公孙断大怒,举刀砍来!

精钢制的宝刀,挟雷霆之怒,朝傅红雪的头顶劈下!

傅红雪拔刀,收刀。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李鱼根本就看不清刚刚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白光一现,然后公孙断劈刀的动作忽然就停下了。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愤怒,可是这愤怒却停滞了,因为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这血线自他脖颈,缠绕一周。

一点红的呼吸忽然粗重了起来。

他站在李鱼的侧后方,忽然一伸手把李鱼拉到他怀里去了,李鱼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点红的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兴奋到了极点,连那一双恶狼般的灰眸都已缩紧。他浑身的肌肉都已隆起,他浑身的热血都已经沸腾。如果不是李鱼在这里,他怕是要忍不住……忍不住和傅红雪杀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高手见了高手会有的反应。

他一把捂住李鱼的眼睛,嘶哑地道:“别看。”

李鱼怔了怔,轻声道:“怎么了?”

一点红毒蛇般的声音嘶嘶道:“他把公孙断的头砍下来了。”

在他捂住李鱼眼睛的那个瞬间,公孙断的头颅落地,那具无头的身体喷出的鲜血已让傅红雪的周身都充满了血雾。

李鱼道:“……你怕我看见害怕?一点红,是谁刚认识我的时候故意在我面前戳穿别人的喉咙来着?”

一点红低低地笑了起来,道:“公孙断死的比那刺客不知道惨多少倍。”

李鱼淡淡道:“不……我得看。”

一点红挑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