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密谈,身边一个伺候的都没留,反倒是周自明表现得十分巴结,赶紧起身给倒了杯水送到赵德昭手上,又站到身后给他抚背顺气,嘴上也没停下:
“下官身为大理寺卿,向来有贪赃枉法的恶名,下官自称不贪财,殿下觉得荒谬是应该的。”
“但殿下您想想,能越过地方官府、越过开封府上送到我大理寺来的案子,有几桩不是跟亲贵勋戚、边将重臣的不法情事有关?下官区区一个大理寺卿,真有能耐定他们的罪?终归还不是要落到四个字上:揣摩圣意!”
“那些下官觉得圣上不介意按律严处的案子,涉案人等送礼再丰厚,下官即便能办也会说不能办,是决不会收受一个铜板的;反过来,那些下官觉得圣上希望抬手饶过的案子,下官是不收也得收啊,否则这大理寺卿是一天也做不下去!”
“圣上为政崇尚宽仁,使得这些年来亲贵勋戚、边将重臣们的不法之事,在大理寺按律严处的极少,高抬贵手的极多,这才成就了下官贪赃枉法的恶名。”
“其他且不论,只说那位食人国舅,生割活人,炙烤食肉,这是何等荒唐暴虐的恶行?数十位受害的婢仆满身鲜血淋漓逃出来,击朝堂鸣冤,弄得朝野哗然。结果呢?不过是夺官免职闲居三年,然后又出来任职了,比起以前还升了官!”
赵德昭慢慢止住咳嗽,微微闭眼轻叹口气,皇帝老爹对自己那帮当初有拥立之功的老兄弟与老班底们,还有那些沾亲带故的亲贵勋戚们向来宽纵,这也是他对皇帝老爹最不以为然的地方,尤其那位食人国舅,更是发誓绝对要咔嚓掉。
尽管明白周自明所言大致不差,也算得合情合理,但赵德昭可不打算听他一直絮叨一直甩锅,转过头盯着他那张胖脸冷冷道:“依照阁下的说法,万般皆是他人罪过,就数你周自明委屈无辜?敢情百万家财都是他人在享用不成?!”
周自明仿佛早就料到赵德昭会有此一问,当下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来,双手轻放到他跟前的桌子上。
“殿下,这是下官的家产清单,下官多年以来在大理寺卿任上所收受的贿赂与馈赠,几乎都在这里头了。”
“下官命人估价点算过,总价不会少于三百万贯,还请殿下笑纳。下官既然说了并不贪恋财货,自然不会是虚言诓骗殿下。”
赵德昭被他的这个出其不意的骚操作搞懵了,愕然呆愣片刻,这才黑着脸重重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喝道:“周自明,你这是何意?你把本王当什么了?你还说你不是在消遣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