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告别了师送行的人群,司空谏坐的汽车开出了营区,师长彭新军和师常委成员的车在前面,他的车随后,本来彭新军想和他坐一辆车,但临时不知为啥?却改变了主意,估计他是想让司空谏有一个独自的空间吧?

这次军里最终决定先调整司空谏,军首长在和他们谈话时,彭新军表示坚决服从组织安排,自己会与新政委一起将师的工作干好,让军首长放心……

司空谏坐在车上,透过玻璃窗,向外极目远视。四年前的一切如同电影般在眼前闪过,四年了,这个城市变化太大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条条高速公路纵横交错,知名的大型超市在全市遍布。

他不禁又联想到了师机关,四年前那里只有破旧的五栋三层家属楼,临时家属来队,不是在外面租房,就是挤在一个旧的招待所。可是现在再看师机关大院,是灯亮了,水清了,路平了,树更多了,鸟叫的也更欢了。而且让他最感欣慰的是,一座高层的经济适用房正在建筑当中,而院内不仅新盖了五栋六层家属楼,而且还新盖了四层单身干部宿舍楼,四层士官临时来队家属楼。光这家属区的变化,这一切,就让那些到师开会的外单位同志是羡慕不已。

回头来看,人的一生确实是有得必有失。四年前,自己还是一个让人艳羡的三口之家,可如今,却是孑然一身。

司空谏不禁想到了唐朝元稹的《离思五首·其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想到这里,司空谏自然就想到了姜歆,今天去军里报到,提前没和她讲。他原打算,就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到那里后,晚上就可以打电话通知她了。但现在,他却不想这样了,他想到了那晚姜歆的话,他想到了自己那份“爱”,他好怕就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真的会和她失去联系,想到他们要万一联系不上……

司空谏拿出手机,将菜单翻到了写信息:

“姜歆,我在去飞机场的路上,这一上任,肯定又要进入一个新的工作熟悉周期。你又决定离开,我们不知需多久才能见面?我刚到师的那年春节给你发的信息内容,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可我却牢记着你信息上的每句话。这样,我的这个手机号为你永远保留。盼你到a市后,一定尽快将新的联系电话发给我,切记!切记!司空。”

司空谏看见信息发送成功后的标示,耐心地等待姜歆的回复,他感到时间从来没有过的这么长……

……

姜歆正在家里收拾最后的小物品,屋子里该盖的全用布盖好了,再也没什么可需要收拾的了。楼下周卫强还等在那里,他本来是要上楼的,但姜歆不想让他上来,只说了句“屋里太乱”,周卫强便很知趣地待在了楼下。

姜歆环视着这个小家,她又到儿子东宇的房间看了看,拉开抽屉,看到东宇的资料夹。她随手翻开,东宇所写的散文《秋叶,爱的回报》展现在眼前,这是孩子与她分别前所写:

“我曾驻足在秋天的落叶之中,那缤纷而至的金色雪花,带起了我思绪的飘扬。的确,摇曳在树杈间那片片干黄的枯叶,也许抵不过大野无边的青草那般生意葱茏,但在我看来,这却是一种别样深沉的爱。

我喜欢秋天,在蔚蓝的天际下,那淋漓落下,沙沙哗哗的火红阵雨,那是红枫特有的气质。接着,便是在树下铺出一片深红的地毯,那沉淀的红叶,象征着爱情的永恒、承诺与炽烈。

虽然,很多的叶片,并非完好无损。但正是它的残缺,更彰显出阳刚的悲壮之美。

然而,飘落的更多种枯叶,并没有红枫那高雅的气质和香艳的姿色。仅仅是落叶那朴实的行为,告诉了我一切秋叶的凋零,不是因为生命的终结,而是因为太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在叶的一生中,在母亲的哺育之下,抽出鹅黄的新芽,更曾有过姿态迷人的花样年华。面对狂风暴雨,叶和兄弟姐妹们,用血肉之躯,也曾力挽狂澜,保护着母亲。即使如此,叶还是愧疚着自己的行为,因为叶从来没有拥抱过母亲,也不曾体味过拥抱有着怎样的感觉和温度?更不曾体味到叫一声‘妈妈’是怎样的幸福?

终于,机会来了,十月的秋,高远的蓝天和淡云,在大雁南飞之上,这是一个祥和的季节。秋风而过,不一会儿,一片、二片、三片……紧接着成千上万,密不透风的从四周将母亲包围!

天呀!这么多游子向母亲奔去,那回归的热潮就这样促然而至。看着眼前的情景,叶的执著之情,一次次震荡我的心灵。

我迷醉了,躺在叶毯上的我,想着归根之后的落叶定有它重生之日,想着叫一声‘妈妈’的感觉真好,想着秋叶的寻根,在‘绚烂之极’中升华,我突然明白,‘归于平淡’后的人生,才是真的伟大!”

姜歆看着、想着,孩子说得很对,“归于平淡’后的人生,才是真的伟大!”,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将心灵“归于平淡”呢?

从东宇的房间出来,姜歆又回到了卧室,“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话,很想和司空谏通次话,告诉他,自己就要离开了,这次她真的要“归于平淡”了。

但是,姜歆没有这样做,而是把她从书房里刚取的那张——她和司空谏在一起的合影放在了皮夹中,她不想因为这次与司空谏的长久分离,而让自己淡忘了他的容颜。

“情到深处人孤独”,这是当年司空谏说她的话,姜歆现在已深刻体验了这句话的含义,她真的是“情到深处人孤独”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如今姜歆对司空谏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痴恋情爱,他已成为她记忆的永恒,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一种深深的、特殊的情感,只是这份情愫只能由她独自承受,是不能对任何人讲。好在她可以借文抒怀,否则她真怀疑能否再撑下去?

从昨天晚上起,姜歆的心情就特别的忧郁,而且格外的想念司空谏,几次想打电话给他。但考虑到他最近也要到军部报到,应酬一定很多,这么晚打过去,会影响他休息,几次犹豫后,还是没有打。

现在已是10点30分,姜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也许司空谏此时也要离开师呢?姜歆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手机响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打断了姜歆的沉思,她一看,是司空谏发来的,只觉心猛地一跳,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