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云夜心血来潮,半夜三更去敲她的窗,让她从窗户爬出来,说是这样才有偷偷摸摸私奔的感觉。
司空月不理,他就坐在窗下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山歌,哥哥妹妹地乱唱一气,也不怕惊动蓝不道。最后同样是司空月因为不想跟着他一起丢人,受不了他,忿忿地一把推开窗子,跃出窗外。
一向行为端正的司空月什么时候做过跳窗这么不合规矩的举动?在云夜的影响下,司空月离端正越来越远了,还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画面如果让司空月的旧识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或者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真的司空月,而是长着一张一模一样脸的另外一个人。
见她跳出窗外,得逞的云夜哈哈大笑,然后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跑,一起去拱月峰顶那块突起的飞来岩上坐着赏月。到了峰顶司空月才发现,云夜居然还细心地备了几样小吃食,一壶烧酒,说与她对酒当歌,望月抒怀。
见云夜兴致勃勃,司空月竟然不忍扫他的兴致,只好陪着他疯。不知怎的,司空月不想看到云夜失望的神情。这少年身上有一种魔力,他的笑容太过灿烂,让人忍不住有一种想把世界上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拿来给他,只为博君一笑的感觉。
二人喝得微醺,兴起时,云夜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曲子给她听。那曲子婉转动人,缠绵悱恻,让她不由沉醉其中,恍惚间忘了今夕何夕。
司空月发现自己对云夜的魔力越来越招架不住,抵抗的时间越来越短。
有时候,云夜非要御扇,带着她去迎日峰顶看日出,体会居高凌下,白云踩脚底的视野,观看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感受新的一天,第一缕阳光照进生命中的喜悦。
还有一次,司空月正在打座练功,云夜神神秘秘地出现在她面前,献宝似的让她猜猜藏在身后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理,便耍赖,非要她说出一个答案。拗不过云夜软磨硬泡,司空月随口敷衍答了一个,见她猜错,云夜脸上马上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月好笨哦,然后小心翼翼地亮出藏在身后的东西。
司空月受他感染,一向没有什么好奇心的她,忍不住想看看到底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在云夜的影响下,司空月沉睡了很多年的好奇心也苏醒了。原本她一直以为自己根本没有那东西的。
云夜手里拿着的是一株奇怪的花,正常的花应该是彩色的,这花通体竟然是黑色的。黑色的叶子,黑色的茎,茎的上面顶着一朵黑色的花,闪着诡异的光。
叶片的形状象张开的手指,指尖向上,五片一簇,一共两簇,看上去像要合起的手掌一般。光滑的茎从双掌中间伸出,上面布满金色的小小斑点。茎的顶端顶着一朵三个花瓣的黑色花朵,花瓣内卷成包状,上面有三个金色的大斑点,呈倒三角形分布,冷眼一看,像一个骷髅头。
好诡异的花。司空月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云夜见引起了她的注意,开心地连声追问:“月,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见司空月微微点头后,云夜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跳了起来。这是月第一次有反应,就算冒着风险摘来的也值了。
听说那些昏庸的君主会为了博美人一笑而放弃江山,原来哄重视之人开心的感觉是这么爽啊。云夜也有一种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宝贝都捧到司空月面前的冲动,只为让她忘掉烦恼,为自己展颜一笑。
司空月不知道,那是云夜从蓝不道药圃里偷采的,天下只有三株的鬼兰中,唯一开花的一朵。
结果……
可想而知,云夜的下场很惨,三天没来烦她。
因为被蓝不道修理得下不了地。
蓝不道爱兰如命,费尽心血搜罗天下奇兰,他的药圃里很大一部分种的都是各种兰花。而其中最为珍稀的便是那三株鬼兰。那是机缘巧合之下,他医好了一位同样爱兰的世外高人之后,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人家把用毕生心血培植出来的绝世珍品兰花送给了他。
世上只有这三株。蓝不道带回不尘谷后,精心照顾,比伺候孩子都用心,只盼望早日开花,让他见识一下绝世奇兰的风采,了却平生夙愿。
日盼夜盼,终于其中有一株鬼兰长出了花苞。蓝不道欣喜若狂,格外用心伺候那一株最出息的,只盼它能早日开花绽瓣。
转眼之间,开花在即,按时间算,今天应该开花了。
蓝不道怀着激动的心情前往花圃,准备一睹传闻中的鬼兰的真面目,结果走到近前一看,眼前一黑,差一点昏过去。
只见地上只剩一个坑,和一小堆新鲜的泥土,那株带苞的鬼兰不知去向,只剩下两株未结苞的,随风摇摆,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偏心。
痛心疾首过后,蓝不道回过神来,能做出这种欠揍行为的,除了那个令自己头疼的顽徒云夜,没有别人。
从小到大,因为云夜顽劣,蓝不道无数次想狠狠惩戒他。可是每次想揍他时,云夜就端着那张无辜的笑脸撒娇耍赖。看着他可爱的样子,蓝不道的怒气就不由消散几分,下不去手了。
今天,必须狠揍,蓝不道铁了心,任云夜再怎么求饶也不能轻饶,必须狠狠地揍!
他的鬼兰啊,呜呜呜……
司空月越来越感觉,自己被这个少年改变了。
由最初的抗拒反感,变成任云夜闹,自己静静地陪着,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纵容和宠溺。
云夜天真烂漫,纯净无邪,让人忘了那些打打杀杀,是非恩怨。只希望这种静好的岁月能够一直继续下去,不要改变。
司空月猛然发现,自己变得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变得易嗔易怒,变得幼稚,变得柔软,变得脆弱,变得,有了依赖。
这束暖阳,无声无息地融化了她心头千年冰雪,让她感觉到,原来自己也有情绪,有感觉,是个活生生的人。
司空月想,如果自己有个弟弟,应该就是这样吧。司空月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将来,会有个幸运的女子出现,然后,独享云夜的好。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一酸,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向止水般的心湖莫名的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