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万计的人命证明了不投降的后果。
同样是复仇,但乔却莫名的一点都不喜欢赫胥侯的手段。
望舒报仇好歹还知道针对性的下手呢,每个被她给埋了的人都是细细辨识过的,也不折磨人。
这位倒好,无差别杀戮。
纵军烧杀劫掠一条龙服务,究竟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别的?
如乔所料,城邑很快便破了,都没五日,只两日便破了。
城主不愿降,却又不忍满城生灵遭殃,最终降了,却又因为觉得愧对帝国,遂自尽了。
当然,这是对外说法。
城主死后,继承大夫之位的并非城主的后代,而是城中的另一个氏族,城主的家族消失了。
乔不关心一个贵族及其家族的生死,没关系的人和事,有什么好挂心的?
因着城邑是自己投降的,赫胥侯便没屠城,城门重新打开让城内外的人可以出入。
乔将顼拾掇拾掇了下,将顼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筐里,准备带顼离开。
这周围的野生动物和珍贵药材都差不多被他采完了,该换地方了。
刚拾掇完便听到拍门的声音,不由将筐先放下,走了两步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生得甚为俊朗不凡的少年郎,一身飘逸的绿色服饰,红衣白肤,仿佛神话中走出来的天人。
乔瞅了下少年郎头上的羽冠。
人族与羽族都有冠冕,但会在冠冕上装饰华美羽毛的只有羽族。
羽族大抵因为自己是飞禽的缘故,对禽鸟爱得深沉,冠冕上要有羽毛,官吏的服饰也是不同的鸟图案。
绿衣上的图案是,斑鸠。
人族对羽族的鸟官不太清楚,鸟类太多了,也就知道个宰辅是凤凰。
但望舒对羽族什么鸟对应什么官一清二楚,也同乔说过,乔回忆了下,斑鸠是民官,相当于人族的司徒,不过因为羽族不似人族将人口和土地绑在一起,不允许民众随意迁徙,羽族民官的工作和司徒并不完全重叠,但有一点倒是高度一致——都是和氓庶打交道。
“你是?”
“你好,我叫昭明,是羽族新上任的民官。”昭明自我介绍道。
乔怔了下,不太明白羽族的官员找自己做什么,但还是礼貌的回应:“你好,请问你寻我是为了?”
“我奉命来控制青州的疫疾,厥听说了你的事,希望你能去帮他一同抗疫。厥是青耕鸟官,相当于人族的御医,不过他只负责疫疾。”
青耕?
乔记得,羽族的医官有不同等级和职司。
青耕是羽族医官中最为特别的一支,它只负责防疫与治疫。
青耕是最高等级的疫疾医官,下面还有珠鳖鱼与篾鱼两种。
一个羽族医者若是能够得到青耕的称号,不仅代表其身份地位很高,更代表了该医者出类拔萃的医学造诣。
乔道:“我并非羽族。”
昭明点头。“我知道,但瘟魔收割人命不分人族与羽族的。”
而且,他也不是纯血羽族。
乔有点犹豫,老实说,这几年他被现实打击得....委实有点惨。
然而,犹豫了须臾,乔还是动心了想跟昭明一起走。
“我的友人他染了疫,可能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与很多肉食....”
“没问题。”昭明一口应下。
这么大方?
乔试探的道:“抗疫最重要的是便是隔离病患与可能的感染者,但氓庶若被隔离,当如何维持生计?”
这也是他这几年遇到的问题里最棘手的。
若不能保证氓庶在被隔离时的温饱问题,根本不会有人配合。
“我带来了很多的粮食,足够了。”昭明回道。
乔狐疑的看着昭明,大老远的跑来送温暖,世上可能有这种傻瓜,但只存在于个体身上,绝不会发生在群体身上,尤其是这个群体还是一个拥有数千万人口的王朝。
那么多粮食给自己的族人吃,养活更多的人口不好吗?傻乎乎送给对家吃。
不是脑子病得无药可救便是别有所图。
昭明见了乔的眼神,解释道:“青北是羽族的疆域,同南方太近了。”
如果能让羽王自己选,他绝对不会愿意花费大量的钱粮人力帮青州收拾大疫这个烂摊子。
羽族境内这几年天灾不断,不攻打人族都是实在腾不出手来,怎可能帮人族。
也因此,疫疾刚爆发时羽王是完全没在意的。
人族每年都会发生疫疾,关他一个异族的王什么事?
但随着疫疾的扩散,羽王....羽王也没法当看不见了。
青州除了两千万的人族,还聚居着四百万的羽族呢。
羽王不在意两千万人族的死活,却很在意四百万羽族的死活。
人族损失四百万人口,一二十年就能恢复,羽族却不行。
对付这种超大规模的大疫,最好也最安全的做法是御疫于国门外,封锁所有和疫区的通道。
羽王的第一反应是修建城墙隔离青北的羽族疆域与南边人族疆域的,但很快就发现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修建隔离墙需要大量的钱粮与人力,尤其是后者,但羽王平时都还嫌人不够用,又怎可能挤出几十万人来修城墙?
最重要的是,青州多山,但不是北方那种险峻的高山,大多是山丘,要修城墙的话,长度太过惊人,且不说应付小冰期与频繁的地震时羽族还能不能挤出那么多粮食,即便能,城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好的,大概率城墙修好了,黄花菜也凉了。
毕竟,那是疫疾,不是战争,只要有一个人跑过去,因为云水冲刷而以平原为住的青北都得倒大霉。
一番权衡利弊后羽王吐血的发现成本最低的方案竟然是给对家送温暖,帮青州人族控制住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