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静神之后,她暗暗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说道:哦,会不会只是乡下人信口开河呢?
那仆妇似乎也不曾留意到对方神情的变化,依然自顾自地说道:赵姑娘啊,本来,我也以为这只是乡下人信口开河。后来呢,慢慢一打听,这才相信,原来,那些虔诚随喜的善男信女,亲口听那住持说的,那主持说,他就是南逃到这儿的建文帝——
由于担心乡下人见识浅,以至于以讹传讹,风清就这样问道:建文帝,就是近两年被燕王赶出京城,逃难到这儿的建文帝?
眨了眨眼之后,那仆妇这样说道:那些宫廷里的事情,我一个下人,本来也弄得不太清楚。不过,那些人传出来的话语,确实是这样的——
风清微微一笑:好吧,今天既然有空,我们就去看看吧。
那仆妇见主人欣然答允,随即去叫了一辆马车。
蛮细心周到的,三十里地,也不算太近啊,一路走下来,把未来的少主母累坏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因此,雇一架马车,很正常。
上了马车之后,风清这样说道:“韩妈妈,这一路上,我要想点事情,顺带打个盹。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到了那地方,记得叫我下车就可以了——”
那人称韩妈妈的仆妇答应道:“赵姑娘,你有什么心事,想通了就没什么了。再说,如果到时候求得一支上签,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哦,你稍稍休息一下吧,到时候我会叫你的——”
赵风清“嗯——”了一声,开始闭目养神。
那仆妇吩咐那车夫几句之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路向东南,也还算平顺。坐在马车车厢里的赵风清,那思绪,就随着那车轮,一路前行起来:这三十里地,按照这样的车速,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吧?对于这架马车来说,这条路,自有尽头。只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不想太早地答应张轩辕张少将军,自然是要考验他一番了。只是,说是考验他,何尝不是考验我自己呢?听人家说,那些太容易到手的,多半就不会好好珍惜。是啊,想当初李先生打算把月白姐姐许给龙国柱,龙国柱这家伙珍惜了吗?嗯,我之所以不急于答应张轩辕,甚至是出于某种报复心理。龙国柱为人薄情,到时候,张轩辕会不会也学他的样子呢?听人说,天下的男子,负心薄幸之辈,比比皆是。因此呢,让这张轩辕冷静一段时间,也是很正常的。甚至,对于我来说,也很有必要。
头脑发热之时,不要轻易作出决定。
哦,即将要见到的,是建文帝?如此说来,这建文帝南行之后,做了和尚。嗯,要说做和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年,他的祖父洪武大帝不是也做过和尚吗?哦,大概是这样吧:当所有的权势地位、富贵荣华,都付之一炬之后,再加上复位无望,万念俱灰之后,这建文帝大彻大悟,遁入空门,就此做了一个和尚。
嗯,要说万年俱空,似乎也不尽然。他遁入空门之后,还想着普天下的善男信女,要让佛祖菩萨保佑他们,给他们带来福祉。这样说来,在这建文帝的心里,还是牵挂、惦记着芸芸众生的?是啊,这黎民百姓,本来就是他的臣民。只不过,如今的龙椅,换了主人而已。看来,建文帝着实不简单,并不是仅仅想着自己那过去的权势和荣耀。或许,在他的心目中,“普度众生”才是最重要的。据说,有这样一位高僧大德,他说“只要一人不成佛,我就不成佛”。这种气度,确是不同凡响啊!
由此看来,不管是在尘世间,还是身披袈裟遁入空门,每一个人的心中,都还是有所想的。所不同的是,有的人想的是一己之私,有的人想的是天下苍生。想法不同,所作所为,自然也就不同了。
当年,月白姐姐也曾想过那“长生诀”,也曾一路寻访过那“长生诀”。此时此刻,也不知她找到了没有?嗯,其实,就是到了这一刻,月白姐姐到底在哪儿,我也是一无所知啊!是啊,如果天上有那么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的一举一动,那么,他(她)会说些什么呢?他(她)是不是觉得,我们尘世间的这些人,可怜可悲又可笑呢?
唉,说到底,我们不是神仙菩萨,我们只是滚滚红尘中的芸芸众生,就像那一粒尘埃,难免几分琐碎与渺小。
要说可笑,似乎也没什么啊,我们的出身、地位、经历、处境,从来都不是完美无缺的。
看着地下的蚂蚁,我们觉得他们可笑。只是,它们未必就这样想:做窝、觅食、搬家这一切,不是都很正常的吗?
哦,似乎是这样的,这尘世间的万千生灵,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其正常之处,甚至,就是上天所注定的。
清静一点也好,那晨钟暮鼓,向来都是在远离尘嚣之处响起,才格外扣人心弦,让人警醒。
哦,此行即将要到达的那寺庙,那寺庙里的住持,真的就是那建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