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蔡邕想收自己为学生拒绝,是怕将来蔡邕被流放时受他牵连。可现在这个刘宽就不一样了,身为帝师,又是刘家的皇亲国戚,自己要是想发展势力将来必然能用得上他的门路。卢植亲传弟子的身份虽然也很好使,但现在以自己与卢植的关系,他也不愿腆着脸往外报。
想清楚后,李继立马穿好鞋子离席,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当即向刘宽深深的行了一礼。
“学生李继,见过刘师。”
“李继,你为何不跪?如此没有教养你是怎么担得上神童的名声!”刘宽还没说话呢,正在席上坐着的王邑就忍不住先出了声。
早在半个多月前,王邑就曾去过蔡府,正是被小丫头挡在外面的一帮士子之一,这也让他对李继早早就有了成见。李继进来时他还能忍住,现在见到他拜师时不跪下磕头,立马就不乐意了,直接诘问起来。
刘宽对李继的表现也是很不解,即使自己确实是好脾气,但也不是何事都能不尊重的啊。现在王邑先出口了,他也想看看李继怎么解释,便也没有阻止。
“请文绕先生海涵,小子便是这个性子,实在无礼了。一年前小子在九江拜卢师时也是没有下跪,当时就曾发过誓:男儿膝下有黄金,当上不跪天,下不跪地,只跪父母,不跪人权。文绕先生若是有意见,那小子自然是与先生无师生之缘了。”
李继没去搭理王邑,只是昂首挺身,对着刘宽说道。他与王邑无冤无仇,而且于情于理自己这样的行为在现在这社会确实算是另类,倒也不想与他出言辩驳。
“胡说!哪来的歪理!”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王邑立马大怒起身,“你既然曾拜师于卢植,又在蔡府传出神童的名号,岂不闻天地君亲师的道理?你上不跪天,此乃无敬畏之心;下不跪地,此乃无怜悯之心;不跪人权,此乃无忠义感恩之心。如此顽劣可恶之辈,也不知身为大儒的卢植和蔡邕是如何能容忍你的。”
这番话倒是把李继说的一愣,这王邑也是个人才啊,说的透彻,一点毛病都没有,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此时李继也不得不反驳他了,毕竟他还是颇想拜刘宽为师的,刚才自己所说的也只是争取一下不下跪罢了。
“王邑兄既然知天地君亲师,那必然是知道是出于何处了?”
王邑以为李继服软了,开始向自己请教学问,语气也稍微一缓:“自然知道,发于《国语》,成于《荀子》。”
“既然如此,那李继就实在不敢苟同王邑兄先前的言论。在小弟看来,王兄刚才说的话都是狗屎。”
原本已经准备落座的王邑一愣,撅着屁股直接定在原地,竟一时忘了生气。狗屎?我说的话哪里是狗屎了?
“天地君亲师既然发于《国语》,成于《荀子》,那必是古文之言。以古文经文讲:天,是指要敬天法祖;地,是指要悯地亲民;君,是指要忠君爱国;亲,是指要孝亲顺长;师,是指要尊师重教。李继读的书也不少,但从没见过哪处有过言语,天地君亲师是要下跪才能表现自己的敬意。”
见王邑想要开口辩驳,李继一抬手就打断了,负手而立,继续说道:“儒家讲天地君亲师,本意是让人懂得互相尊重,所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便是如此。但百年前古文灭迹,今文崛起,董仲舒曲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竟演变成了单方面以下敬上的三纲,只表面强调了‘臣事君以忠’,而抹煞了‘君使臣以礼’这个前提。其他种种更是如此,上与下礼,而后下才会敬上。我在九江拜卢师时还曾有过一言,今日便再讲一次,若是文绕先生有能力做我老师,我李继必然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李继说完,整个客堂都静悄悄的,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