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想承认的是,达达利亚发烧了。
是的,达达利亚,被赞誉为“天鹅绒包裹的白银利刃”,愚人众最危险的执行官之一,居然会因为在冰冷潮湿的浴室里睡了小半夜,第二天就直接发烧到了根本起不来床的地步。
他的体温一点点变热,冷汗出了一遍又一遍,本来就是偷偷到我这里来的,那寥寥几套备用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现在只好赤身地躺在床上维持着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任由白皙的颧骨被高温折磨出了病态的潮红。
我想这一贯桀骜不驯的年轻执行官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滋味,也许有过重伤感染高烧不退的状态,但是看他一贯活蹦乱跳和擅长处理伤口的架势,大概也从来没被病痛折磨得理性全无,只能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病沉沉地躺在这儿,病中失温的身体无法积聚足够的温度,是以明明裹着质量绝佳的厚绒被,他仍有些不可控的瑟瑟发抖。
我将手递过去抚摸他的额头和滚热的脸颊,看着他本就不安稳的眼睫轻轻颤着,本能的把脑袋偎进我的手心追逐那一点柔和的凉意。
“达达利亚?……阿贾克斯?”我小声叫他,年轻的男人有点勉强的睁开眼皮,蓝眼睛被高温烧出一片雾蒙蒙的恍惚,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强撑出一点力气近乎嗫嚅着回答我:“我没事,很快就好了……”
他从被褥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勾住了我撑在一旁的手腕,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你陪我一会就好……”
我叹口气,没有拒绝他。
“感觉也没什么事情,怎么就病的这么重……”
我将手掌按在他的额头,他强撑着不愿意吃药,这么久也只是喝了一杯水而已。
也许病中之人要比旁人更加脆弱是真的,阿贾克斯自小身强体壮性子活泼,无论是冰钓还是打斗都已经是习以为常;而达达利亚经历过的远比这更多也更糟糕,按理来说他不该因为这小小的高烧就软弱成这个样子,可事实上他强撑的那点力气甚至没有撑过对方那一声小小的叹息。
为什么要叹气呢?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达达利亚知晓恋人的性子,他的理性告诉他这声叹息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也许只是担忧,也许是不安,也许只是纯粹的一份怜惜而已——可达达利亚感觉他那颗已经被病火烧干的心脏像是被一团棉花细细裹着,而那声叹气就像是棉花的里面多出来的一根小的尖刺,戳得他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
是因为我成了这个样子吗?
是因为我现在靠不住了了吗?
……不是的。
我没有问题,我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我没事的,”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达达利亚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从被子里强撑着坐起来,好容易积累的那点暖气全被他自己全折腾没了,遍布伤疤的冷白皮肉在冰冷的空气里瞬间生出细小的鸡皮疙瘩,肉眼可见的在发抖。
我看他摇摇晃晃想要下床穿衣服,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你今天还要和多托雷一起开会我陪你去”之类的话,那副架势全然不似作伪,手甚至已经拎起了放在一边的衬衫颤巍巍的就要往身上套。
“……”
我面无表情,一巴掌拍上这病号的额头把他拍回到了床上,在病号茫然的注视中脱下他只来得及套了一条胳膊的衬衫,随手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休息。”我言简意赅的重复道。
被恋人粗鲁塞回被子里的达达利亚缩了缩脑袋,只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蓝眼睛,透出一点软绵又无助的委屈。他的生理性溢出的眼泪早就在刚刚的几个小时里就烧干了,可这会他的眼睛再一次变得湿漉漉的,开口的声音都是货真价实的呜咽
,竟然仅仅只是一次算不上拒绝的拒绝。
“我会好好休息的,马上就会好的。”他把脸颊偎在软枕里,试图藏起那点软弱的可怜,身体的本能在贪恋着软被的温暖,但他仍然挣扎着伸出手,把手指搭在我的手背上,软绵绵的讨好着:“所以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我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达达利亚。”
我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俯下身抚摸他的额头,放软了自己的声音,努力不去刺激到病人脆弱敏感的神经:“我没有不要你啊,我等一下可能只是需要去开个会,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是啊,为什么呢。
被病痛和高温折磨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恍惚想着。
也许是因为我真的没什么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