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的最后,他对上了那双无光的眼睛。
不属于人类、不属于生者、不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理智与感性,纯粹只是被残存在这具身体里最后的本能所驱使着的、只属于黑与死的眼睛。
黑色的杀戮者的刀刃犹如巨蛇张口时弯曲的毒牙,来自深渊的污浊顺着她苍白的手臂滴淌滑落,显得蛇纹的图腾印记愈发醒目刺眼。
那盘在她手臂上的蛇纹……在这之前是那个姿势吗?
——这是他们小队下入层岩巨渊的第……多少天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联络网断掉,自己和小队其他成员失联,卡佳更是不知去向,如果不是层岩巨渊的下面还有几株零散的女萝藤可以当做食物勉强应急,单单是失联后被断食水这件事,他就不可能挺到现在。
尼古拉·雪奈茨维奇咬着牙用最后的绷带包扎好腰间撕裂的伤口,瘫在临时铺就的干草堆上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冒险家留下来的应急帐篷和给后面的人准备的急救备用物资,帮大忙了。
安静下来后,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胸口,指尖之下空无一物,尼古拉愣了好一会,才苦笑出声:怎么就忘了,小黛送来的人偶在最后帮忙拦下了巨渊深处遗迹守卫的一击重击让他勉强留下一条性命得以继续苟延残喘,原本始终守候在旁边的龙蜥抢走了那个坏掉的娃娃后就跑远了。
他当然想过追回来——那可能是自己身边最后留有她气息痕迹的东西了,不能临到最后连这个都被弄丢。
可是,做不到。
就像他们走入这片巨渊之下,最初抱着何等的雄心壮志,如今就有多么的狼狈落魄。
说是要作为英雄拯救一切的他们,到头来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科利亚倚在石壁上,忍不住苦笑一声。
这么狼狈的身体,不要说把东西追回来了,根本连对方的影子都找不到。
——那只遗迹守卫并未离去,科利亚听得见近在咫尺的徘徊生,机械运作的巨大噪音和重物落在地上带来的轻微震荡感愈发清晰,而另一个方向是他们之前人手充足是也不得不选择躲开的空壳怪物。
怎么办啊,小黛,卡佳。
我可能再也无法从这里再离开了,
也许人在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就是容易胡思乱想,他已经没有什么从这处石洞中离开的心思和力气了,自己会死么?会死的很惨烈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的尸骨可以被彻底碾碎与这深渊的尘土融为一体,不要寻找我,也不要为我悲伤,请不要注视我最后无法遮掩的狼狈,这就是我唯一的请求。
他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在心里进行最后的倒计时:机械声,脚步声,兵刃在地面上拖行的摩擦声……
靠近了。
一点点的,全部都靠近了。
他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身体。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科利亚也没有听见应当响起的声音,和自己身体断裂的痛苦。
外面传来遗迹守卫被击毁核心时特有的机械运转故障的沉闷声响,科利亚睁开眼睛,空壳被切断的武器正好落在自己躲避的洞穴之外,他愣了好一会,才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来,缓步走到了外面。
那里立着的是手执长刀的漆黑影子,和一只与影子紧紧靠在一起的巨大龙蜥。
科利亚在看清对方容貌的那一刻,倏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