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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泥泞,清萤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她身体绷得很直,即使灵力消耗过度后,全身经脉肌肉都在酸酸的痛,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担心自己如果撑不稳,会让本来就疼的谢卿辞雪上加霜。
他被抽去全身剑骨,已无法独立支撑自己。崎岖小道中,少女是支撑他全身重量的拐杖。
“这样带着我,你准备走到几时?”谢卿辞淡声道。
他声音低哑,透着遮掩不住的虚弱,却听不出半分痛苦焦躁之意。
可靠熟悉得让她心酸。
“走到下辈子。”她闷闷道。
“你想死么?”
清萤心里酸涩焦虑得几乎在咕噜噜冒泡。听闻如此冷言,第一反应便是开摆。
但……说话的人是师兄,是遭受如此大劫的师兄。
“不想。”她闷闷说完,便不再开口,只咬着牙前行。
躯壳的疼痛谢卿辞直接无视,他在思索另一件事。
想要渡劫,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让清萤明白带着他这个拖油瓶究竟是多么不理智的危险之事,从而将他丢下。无人救治,这幅躯壳无需过夜便会衰竭而死。
而除了清萤,不会再有另一个呆瓜救他,此计万无一失。
那么问题便是,如何让这呆瓜丫头清醒?
“疼。”
身旁的师兄忽然低低道。
清萤托着他的掌心,感受到越发明显的高热。师兄在发烧?是因为太疼了么?
她随谢卿辞学习炼丹时,了解过一些粗浅医理,知道伤患高热有多要命。
清萤顿时心急如焚,她无助抬眸望向四周,只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没事,没事的。”她在嘴里不住念叨,“我在,师兄,我在,都会好的。”
她好想求助,但茫茫天地间,谁能帮助他们?
“嗷!”小饕餮见她停下不动,回头冲她叫了一声,催促她跟上。
她嘟囔:“至少阿呆没白喂。”
她嘟嘟囔囔地自语,全然没注意到,此刻两人西南方后数十步的树上,正有追兵虎视眈眈,只待将她一击毙命。
隐修神色阴冷。
这蠢丫头完全不会遮掩行踪,追查并不困难,更不要说还带着废人逃命,更是漏洞百出。
废人。
看到清萤扶着的青年,隐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谢卿辞的风华高名,即使是他们这些活在阴影里的老鼠,也多有耳闻,甚至领会过那惊艳三界的天赋。
可惜。
他取出暗器,有雨水遮掩,这被寒毒淬炼过得银针,绝不可能被少女察觉躲掉。
……
谢卿辞身体忽然向外栽倒。
“师兄!”清萤连忙扶稳他,但慌乱中,未免需要拽住他。
一想到这个动作可能带给谢卿辞的痛苦,她便连忙道。
“疼不疼?对不起!”
分明疼得是自己,少女的语气却仿佛受伤的是她。
“不疼。”
“骗我,一定很疼。”
谢卿辞顺着她:“嗯,疼。”然而闻言,清萤嘴巴一瘪,差点又掉眼泪。
“对不起。”
“……先离开这里。”
有了谢卿辞的吩咐,她目标再度清晰:“好!”
只有一击落空的隐修再度陷入自我怀疑。
这是怎么躲过去的?她只是去拉住那个废人,怎么能角度玄之又玄地躲开?
不行,不能再拖了,否则掌门势必发怒。
死!
隐修无声冲刺,剑锋直指清萤后心!
谢卿辞蹙眉,控制软塌塌的右手,勉强推开清萤。被抽走剑骨的手臂在瞬间翻折,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仍面色冷漠。
少女踉跄,但姑且躲过了这凌厉偷袭,她终于察觉到敌袭,暂时顾不得关怀谢卿辞,她拔剑奋力与之对抗。
谢卿辞受了重伤,需要她的保护。如果她此时落败,两个人都会完蛋,她不能输!
清萤体力消耗过大,连连落入下风,眼看不敌,谢卿辞淡声,开口。
他目不能视,却仿佛开了天眼。
“攻他左肩。”
“后退三步,剑法长鲸回落第三式。”
简短平静的言语,仿佛带她回到练剑的日子里。
剑修的每一句言语,都正点在偷袭者的死穴。清萤觉得自己恍如四两拨千斤,只需遵从他的引导,便自然能够破除一切招式。
她越战越勇,直到——
“一剑封喉。”
谢卿辞轻声道。
但一直坚信他的少女动作却出现迟疑,借这个空荡,隐修拼上一条胳膊,以及整个胸膛被剑锋完整剖开的代价,勉强逃脱。
谢卿辞微微皱眉。
让必杀的敌人逃脱,简直……
“我、我,我不敢。”
她就是没出息。
清萤从没想到谢卿辞会让她出致命杀招,可有一说一,此刻对敌人犹豫,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该懂事一点。
“罢了。”
剑修淡漠阖眼,像过去一样,对她并没什么强制要求。
清萤自知有错,沉默地扶起他,低声询问他方才一下有无大碍。
“习惯了。”
小姑娘顿时更加心痛内疚。
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越发提高警惕,护着谢卿辞,再度跟上小饕餮。
剑修目不能视,一路上,都是清萤向他描述所见所闻。
“师兄,我们到了一个山洞前,我们要跟阿呆进去么?”
“它为上古神兽后裔。”
“懂了。”
谢卿辞大概疼得厉害,一路上话不多,她也懂事地不主动找他啰嗦,只时不时简短对话,确定对方神识依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