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在夜里，但船帆灯火明晃，将整艘船倒映在起伏的海面上，浅金色的光芒在深邃蓝海里浮浮沉沉，几欲是深不见底的一口深潭漩涡，翻搅着，为了湮没那星零半点的微茫。

而这样凄艳诡谲的雪夜底下，那人背靠着雪夜，身后是被拉长的漫无天际暗夜和波光粼粼的海面，就连折射在海上的那一点起伏的光影，都透着泠泠的寒霜。

但她站在船舶脊弧的最高处，犹如缀落在蒙了薄云的月下。她身上披着月白的大袖衫，迎着拂面而来的寒风，轻盈的雪白衣袂肆意飞舞，绣在宽松裙衫上的墨色渲染开来的小锦鲤，栩栩如生，在冷风咧咧作响的游动下，几近要跃进海里。

她明明穿着裙衫，却有一种活灵活气在她周身绽开，连带着海面上的星点粼光都在跟着一闪一闪地跳跃。

就像她袖摆上的那条小鱼，是不受束缚的，是恣肆洒脱的，更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张扬。

但她又实在是很美，尤其是在朦胧月下的笼罩下，她卷卷的头发随手扎了一下，松垮又自然慵懒地斜斜从右肩垂下，两边鬓发颇有些凌乱美感地跑出细软卷毛，明明是没怎么用心打理过的，但却很有那种异族美少女的韵致气质，只是……这漂亮少女的脸上却戴着冷酷的黑色獠牙面具，并不能一睹风采。

而宋眠之所以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是因为她那声笑听起来隐约有些耳熟，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形，也令他感到熟悉。

但未等他深入思考，顾岑那边懒洋洋地往船舷护栏倚靠，手撑在护栏上，宽松的袖摆迎风飘逸，露出一点白而细瘦的手腕，看着是少女的手，但又很有力量感，因为能隐约感觉得到她线条流畅优美的脉络，和寻常姑娘是不一样的。

她笑的那一声挺轻的，没什么情绪温度可言，就好像一缕可有可无的冷风掠过。

然后，顾岑抬起下颔，面具底下的眼睛微微上挑，有很好看的弧度抹开，直白地袒露着清凌凌的光泽，睨了那人一眼，慢悠悠地说：“你好像没搞清楚，现在是你这一艘船的人，被我围剿住了。”

那人闻言微微怔了下，随即笑道：“姑娘，话是这样说，但你也瞧见了，这艘商船里上了一个朝廷命官，听说还是京都来的，你觉得我现在把人杀了栽赃给你，将来你还能再在这海上混下去吗？”

顾岑低头一笑，少女清冽好听的音色在这泠泠雪夜下不疾不徐地和风传来，“一艘商船里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上来一个朝廷命官，这位海盗大哥，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一想，到底是你要把人家杀了，还是你自己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啊？”

话音刚落，那人脸色一白，猛地转头看向了宋眠。

而宋眠也终于在这时候轻轻眯起眸，又看了一眼船舷那边的少女，眸色有些深谙交织。

但宋眠并没有再在节骨眼上踯躅，当下立断，襟口脱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力道精准地给了身后挟持他的人一刀，再将其踹倒在地，沉声下令：“全部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