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字被带些戏谑地读重,丛瑜停住脚步,有些羞赧地低头“哦”了声。
将手里的石头扔出去,毫无悬念的遇水即沉,她也没沮丧,眼神逐渐放空。
——她确实掉进过水里,而那一次正是他们交集的开始。
在此之前,靳临是天之骄子,是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叛逆天才,传言家境不俗擅长打架,女友不断,旁人皆入不了眼,
而她独来独往,沉默到毫无存在感,父母离婚多年,都将她视作累赘,从不与她主动联系,于是她只能独自一人住在爷爷奶奶唯一留下的破旧老楼中,虽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那么坏。
直到那天晚上放学,她回到家,却不期然撞上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人自称从她父亲手上买下了这间房,勒令她三天内收拾好所有东西离开这里。
她不可置信地打通父亲的电话,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以及毫不在意的一句:“你住校不就好了?”
对面人在赌.场混乱的背景音里三两句将她打发,又给她随意转过来了点钱,便再无回音,而她抱着手机,只能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学校的床位早就住满,更何况根本没有半路申请住宿这个说法,十几岁的小姑娘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根本毫无求助的概念,脑中除了一团混乱,便再无其他。
所有人都不要她了,她失去了爸爸妈妈,失去了爷爷奶奶,直到现在,就连最后的避风港也没能保住。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行动却不受控制,想起不知听谁说的抽烟能放松心情,鬼使神差便去便利店要了一包烟,走到江边蹲下吹风。
当了十多年的乖小孩,她当然不会抽烟,一口便被呛得昏天黑地,满脸是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一脚踏空,猝不及防地跌入了水中。
冰凉的江水将她包裹,在漫入口鼻的前一刻,忽然有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捞出了水面。
分不清是江水还是泪水糊了双眼,她错愕地抬头,费劲地睁开眼,便撞进了一双冷静的眉眼。
在看清那是靳临的同时,她心头原本绷到极限的那根弦骤然断裂。
她忘记了当时在想什么,只记得她一瞬间哭得要命,一股脑把家里的事都说给了靳临听。
靳临颇有耐心地听完了她破碎的讲述,没有打断。
说完冷静下来后,她就开始懊悔自己此刻的失态,正准备逃走,就瞥见靳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正好,我家大,二楼还有一整层的空房间。”
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湿透狼狈,无家可归的她,忽然懒懒勾唇,向她伸出了手,“要来吗?”
那夜牵住靳临的手,是丛瑜前十八年以来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其实她那时甚至都不知道他认不认识她,带她回去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她只知道,他是来拯救她的神明。
所以,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她都愿意跟他走。
……
眼前一个响指将丛瑜拽离回忆。
“又在想什么?”靳临问她,“你最近好像总爱发呆。”
丛瑜抿抿唇,“想到了点儿以前的事。”
“嗯?”靳临扬起尾音,带点儿玩笑意味地问,“后悔跟我回去了?”
丛瑜摇头。
“不后悔。”
-
回家的路上,靳临接了个电话。
听见那边咋咋乎乎的声音,丛瑜便知道又是靳临的那帮子狐朋狗友。
果然,挂断电话,靳临便开口:“你先回家,我晚点儿回来。”
丛瑜习惯地应了声好。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的两年里,经历了无数次。
直到独自走回家门口,丛瑜才意识到,这边的房子不是密码锁。
习惯了江北那边的密码锁,她和靳临分开前,她甚至都没想起开口问他钥匙。
总不可能在门口坐着等人回来。
怕电话打过去扫人兴,丛瑜打开微信,给靳临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cy:【我没带钥匙,在你那边吗?】
没有等很久,那边便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