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丧过妻子的人是不知道那种感受的。
世上纷纷扰扰,到处都是女子,每个女子的面貌也都不禁相同。可是属于他的那个,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同道中的知已,穷尽四海,遍极天涯,死了,没了,他亲手葬于土里了。
但是因为思念成疾,陈澈经常会看到她站在人群中,或者某个角落里,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到那时,他若扑上去,必定会扑一个空,或者会捉住一个面貌与妻子完全不同的女子,或者,只是一堵墙,墙下并没有妻子。
所以,陈澈如今冷静了许多,当时便看到妻子离自己不过三丈远,也知道那不过是幻觉,徒添自己的悲伤。所以,他尽量的不去看,不去想。
而之所以找陆宝娟,是因为另一件事。
“你为何要看我的画,那也是你能看的?”见陆宝娟直勾勾盯着妻子的画相看,陈澈蓦的就生气了。
身为夫妻,连丈夫的卧室都没进过,陆宝娟这婚姻,也难怪连儿子陈淮安都要看不下去了。
不过她从生了陈淮安开始,就一直在隐忍,温良,谦让,顺从到了如今,也已经习惯了。
她道:“听说老爷唤我。”
“淮安要在外备考,可以,毕竟如今老夫在内阁,他若以我儿子的身份参考,总归浙东党那帮老臣要嚼舌根子,不过,听说他家娘子也到京了,为何不入府,不来拜老太太?你身为婆母,难道到如今连自家的儿媳妇都不曾见过?”
陆宝娟心里正有鬼了,也怕丈夫见到罗锦棠,要和自己一样,也发疯。
连忙道:“见是见过了,不过她是个寒门女子,慢说世家妇人们该有的礼仪,便连为人的教养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个乡间蛮妇而已。
大约淮安也是觉得她上不得台面,怕带回来要惹大家的笑柄。”
陈澈锐目,早看穿了陆宝娟嫌弃儿媳妇的心思,冷冷道:“你是婆母,孩子当初也是你作主送出去的,既如今携家带口的回来了,无论妻室是否乡间蛮女还是名门贵女,既是你的儿媳妇,就是你的责任,你得护着她,给她些指点,叫她好适应京里的生活,我怎么瞧着,你似是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莫非,你瞧着淮安的妇人不好,想让他去发妻,换房妻室?”
陆宝娟连忙道:“哪里,我会尽力调/教她,至少大样子上能过得去,会说咱们京里的话儿,会走路,吃饭不呼噜,不拿手揩鼻涕了,我就让她回家来。”
这番形容够粗俗够恶心,栩栩如生的描绘了一个磨牙打咯放屁揩鼻涕都不会背着人的,乡村俗妇的形象。
陈澈都给震住了:“也罢,那你就自去操持。”
陆宝娟于是趁势问道:“旭亲王的生辰有福,恰是端午节,到时候我得去祝寿,也不知您能不能与我一起去?”
陈澈断然道:“入了五月朝廷便要清田丈地,老夫长驻户部,没时间去。”
本来,去旭亲王府拜寿,也是陆宝娟想要跟丈夫亲密亲密的机会,毕竟在家里她与陈澈能说话的机会不多,不过出门在外,俩人就可以于路上多说几句话了。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还是想走进丈夫心里去的。
但成亲也近半年,陈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