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到京城不过两年。当时,黄启良还是首辅,陈澈乃是次辅,当日,是陈澈在白云楼宴请于人,他跟着去吃酒,然后发生的。
他往昔便吃到烂醉,也能找得找家门的人,那日居然醉成了一摊泥,起来的时候,身边躺着个鼻梁上满是雀班,小眼睛的妇人,当时,她毛遂自荐了一番,他才知道,这妇人名叫黄爱莲,是京城有名的大商贾。
陈淮安起身,拨腿就走。
按理来说,只要有过房事,他至少隐约能记得些过程的,但于那一夜,他全然没有任何记忆。
当时,他与锦棠虽说总是吵吵闹闹,但尚是情欢意好之时,她总流产,他急的什么一样,每每她流产一回,俩人皆是如丧考妣,想知道为何总是坐不住胎。
偶尔锦棠生气,捶他打他,骂他吼他,陈淮安也总是笑嬉嬉的听着。
她要把药汤子砸到他头上,他就会说:“不吃了,这药咱不吃了,孩子咱也不要了,我们夫妻二人如此过下去,到老了无人收尸,我一定比你多活一日,替你收了尸,埋自己半截在你坟前,以身给你做碑,总不叫人扒你的骨,扰你的墓。”
锦棠也是气的什么一样,但总归还是想他有个后的,每每夜里勾缠过来,床头吵架床尾和,她嘴里说着天下女子说不出口的荤话儿,亲达达情哥哥的叫着,一回又一回,时而欢喜时而痛苦,锦棠哭过的眼泪,叫过的亲哥哥,到如今他还记忆犹新。
在那种情况下,与黄爱莲的一夜,每每想起来,陈淮安都饱受煎熬。
他从此未再见过黄爱莲,连白云楼都拒不肯去,直到五年后,黄爱莲把和他肖似的儿子陈濯缨带到他面前。
自此,陈淮安的婚姻,就分崩离析了。
白云楼的三楼,皆是包间雅舍,里面还养着许多妓子,所以,这地方其实算不得酒楼,它就是个披着酒楼外衣的,青楼。
黄爱莲一件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的素缎长裙,于包房门上止步,打开门,道:“陈公子请。”
窄而暗的包房,一打开门,就是一股龙诞,加着麝香的浓烈气息,这两种香,皆是催情之用。
这女人目标明确,又极为大胆,头一回见面,与一个陌生男人要进这窄暗,催/情气息浓郁的包房,这是打算要交付上自己的肉体,和她关于这世道,所知道的一切?
“大约陈公子觉得小女轻浮。”黄爱莲忽而回头,笑的颇有几分自嘲:“小女这样子,未免太不尊重自己了些,是不是?”
“徜若您这样想,可就太瞧不起我黄爱莲了。我爹乃是当朝首辅,我也非是普通的闺阁女儿。小女当您是个知已,同道,才请为上宾,您要有别样的想法,可就太辜负小女的一腔,高看之情了。”
所以牙帐香闺,坐而论道,黄爱莲想跟他聊的,是大道。
这高帽子戴的,陈淮安瞬间觉得自己形秽了不少。
他一笑,未语。
黄爱莲酝酿了一大堆,甚至于想把她所知道的历史都全盘托出,在这白云楼的三楼,望着外面的晴空碧野,仔仔细细讲给陈淮安听。
她握着宝藏却无力利用,她姑母也只是用到了些皮毛,黄爱莲觉得,陈淮安可以帮她,善用历史的宝藏。
拒不肯受太庙之封,不肯葬于皇陵,老死在妻子坟前,最终被人与妻子合葬的首辅大人,这种传说中的爱情给陈淮安蒙上一层传奇的影子,叫黄爱莲草率,也叫她失了判断。
结果,这一招莽棋,小命儿都难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