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谈宴西一边问:“你大几过来的?”
“大三。那时候差一点不准备来了。”
“为什么?”
周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说起来挺没意思,你也要听么?”
谈宴西再自然不过地搂住她肩膀,“你愿意说,我肯定听。”
“我要是不愿意?”
“我也不能从你嘴里把话撬出来?”他再笑时,笑容就不大正经了,一低头,声音贴着她耳朵吗,“……或者,要不我先撬试试?”
周弥窘然地去推他,这可是在公共场合。
谈宴西笑着一把捉住她的手,扣在自己手里,“说给我听听吧。”
温和不过的语气。
周弥沉默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很平淡,“我妈在我大二上学期去世。那时候她坚持不愿意继续治疗,也知道多半治不好,白花这些钱,不如留给宋满做心脏病手术。我大三获得交换资格,也有奖学金名额,但你知道欧洲生活成本多高。我要过来,势必得动用给宋满留着的最后一点积蓄。后来宋满坚持让我来的。她性格那么任性一个人,其实很懂事。”
“你跟宋满是亲姐妹?”
“同母异父。我继父人很好――我叫他爸爸。他从来不嫌我妈带着我一个拖油瓶。”
“你继父现在……”
周弥接起他的话,“宋满十岁的时候,他醉驾,出车祸死了。他是自己开厂子,那时厂里连年亏损,货款结不上。我妈把自己的钱都掏出来给他补窟窿,还是回天乏术。他心情不好,那天跟厂里的工友喝酒,半夜自己开车……”
他们正经过一条很繁华的街道,这附近有个很大的亚洲百货商店。周弥没留心,差点跟迎面过来的人撞上。
谈宴西适时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周弥觉得周遭都静了一下,听见谈宴西说:“没事了。”
好似回应她方才的话,又好似是指差点跟人撞上的事。
她不作声了,心里像是放飞一只瘪掉的红色气球,晃悠悠地往上飞,又绵软地朝下落。
去那个广场逛一圈,他们又去小剧场看了场话剧,人也不多,就十来个观众,演的是原创剧目。
谈宴西听不懂,剧情只能猜个大概。
偶尔周弥会凑过来,小声地替他解答一下剧情,但多数时候,她自己忘我沉迷。
多失职的翻译。
谈宴西也不在意,手臂撑在座椅扶手上,那么懒散地坐着,偏着头看她,又不由微笑。
观众席光线昏暗,她眼里始终闪闪发光。
他觉得她好像终于没那么有孤独感。
两小时剧目演完,也就到晚上了。
两人都不饿,便决定先回去。
上了车,周弥凭记忆感觉这车不是往第一区开的,但也没多问什么。
直到车开去了16区,停在一处高档的公寓楼前。
周弥不明就里地随谈宴西下了车,走到公寓楼下。楼下大门是密码锁,谈宴西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按密码开了门。
乘电梯上了五楼,穿过一条走廊,到右手边的房间停下。
谈宴西敲了敲门,片刻,是莫妮卡过来将门打开了。
她冲周弥微笑着点点头,交了钥匙给谈宴西,打声招呼就走了。
周弥进屋一看,她跟谈宴西的行李都搬了过来。
更叫她惊讶,这公寓装修成了南洋复古风格。
地面铺贴小花砖、拱形门、百叶窗、藤编家具、浅绿半墙……角落一盆半人高的绿植。
仿佛叫人一秒穿越至殖民时期的越南西贡,像《情人》的电影场景。
切合一切她心目中的,关于巴黎最初的天马行空的想象。
她站在门厅里久久地没往前走一步,谈宴西走近,手掌贴着她后颈,推她一把,笑说:“找这么个合要求的地方,差点逼得莫妮卡当场辞职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