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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从周病程发展快,送了一回ICU,转普通病房后,拿药水吊着,状况却是江河日下。
王助理再度联系陆明潼,说蒋想在走之前,最后再见他一面。
陆明潼权衡之下,答应去,但要求蒋从周的身后事,一概不要牵涉到他,他只想和女朋友平静生活,不希望卷入任何是非。
陆明潼去的时候,没有其他人。蒋从周让王助理将病床摇起来,强济精神地,跟陆明潼说了些家常。他病号服下的身躯,只剩下一把枯骨。
过会儿,他叫陆明潼从袋子里给他拿一个橙子。
他衰弱到剥橙子都费力。
陆明潼看不过眼,自他手里拿过橙子,剥好了,再递给他。
实难有什么别的解读,即便这时候面前是个陌生人,陆明潼也会动恻隐之心。
蒋从周却眼见的情绪激动。
他生病以后,自有金山银山地往他跟前堆,却没喝过至亲骨肉亲自伺候的一杯水。
一周后。
陆明潼接到王助理打来的电话,说蒋从周走了,走得很安详。
他没将陆明潼身份公之于众,也没执意要在遗嘱里补偿陆明潼些什么。
只留下一封信。
那封信陆明潼拆了。
显然是蒋从周病隙之间手写的,字迹歪扭而虚浮。
就七个字:无灾无难到公卿。
陆明潼查过才知,是宋代词人苏轼写给自己儿子的,全文是: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恐怕,蒋从周自认配不起全诗这样的殷勤口吻,才只取了最后七个字祝福陆明潼。
吊唁会陆明潼如约去参加了,连同许萼华一起。
来往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母子两人混迹其间,浑没有人注意。
外头应景地下了一场秋雨,萧寒天色。
母子难得团聚一回,若不是因为蒋的葬礼,下一次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许萼华许多关切的话,出口也不过只能问一问陆明潼现在如何,沈渔如何,两人在一起如何。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要过,她的立场在此,也只能做这些浅表的口头关怀。
而所有关怀,一言以蔽之,也就那七个字,甚至,七个字都用不着。
无灾无难。
罢了。
葛瑶怀胎九月终于卸货,沈渔携陆明潼前去慰问。
葛小姐顺转剖,吃尽苦头,曾经立誓要生三个的,现在连老大都嫌弃起来。编派起旁边小床上熟睡的红彤彤的婴孩:“老娘半宿半睡不着,他倒好,一天有二十二个小时都是在睡的。”
“姐姐他才出生一天。”
“要能塞回去,我就叫他打哪来的回哪去——你听我句忠告,一定考虑好了再生孩子。我这两天真是受够了,够够的了!”
她老公在一旁铁汉柔情地赔笑脸,说就生这一个,一个就够了。
结果,葛女士没到一个月就忘了自己的这番言论,开始猛催沈渔赶紧结婚生小孩。
语音消息,功放的,沈渔也就语音回复过去:“生什么小孩啊,陆明潼自己就是个小屁孩。”
陆明潼在一旁听见了,吃心了。
晚上使劲浑身解数,追问她:“谁是小屁孩?”
沈渔哭着求饶,“我是,我是好了吧。”
陆明潼:“叫哥哥。”
沈渔忍不了,抄枕头砸他,变态!
陆明潼和江樵他们做的那个游戏,复评虽然没得第一,但也进了前三。
后续融资、组建专业团队却远远没有预料中顺利。
算来算去的,资金还有缺口。
陆明潼从前独立做外包攒的那些积蓄也都投进去了,他打算万不得已的时候,起草一份专业的文书,去找舅舅聊一聊。
结果没多久,江樵告诉他,那缺口补上了。
陆明潼当是江樵拉来了投资,没多过问,直到后来李宽说漏嘴,他才知道,是沈渔拿出了自己买房的积蓄。
她偷偷跟江樵签订的协议,让江樵把这笔账记在陆明潼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