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啊,我们学校那几个报清北的都已经收到了。”
沈渔跟李宽一块儿到了陆明潼家里,结果那厮正在玩游戏,脸上波澜不惊。
沈渔问:“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陆明潼瞥来一眼,“收到了。”
“……”沈渔把他头戴的耳机拽了下来,“倒是拿出来看看呀!”
陆明潼懒得动,只朝着抽屉扬了下下巴。
沈渔赶紧拉开抽屉,es的文件袋,拿出来里面的东西,一眼望去却是愣住,那封面上写的是“南城大学”。
“草……”李宽也傻眼了,“这什么情况?你掉档了?”
陆明潼语气平淡:“没。”
“那你……”
沈渔揪住他的t恤衣领,“你过来。”
他抬头看她一眼,她脸上一触即发的,怒气冲冲的神色。便没违逆,站起身,跟着她出了门,又上了楼。
自家门一合上,沈渔开门见山:“为什么报南城大学。”
“不想去首都。”
“那去别的城市也不行?”
陆明潼沉默一霎,低下头去,看着她,“我就想留在南城。”
“为什么!你这么好的成绩……”
“为了你。”直接且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沈渔愣住,继而咬紧嘴唇,几经控制,还是忍不下,“……你疯了吗!这是你的前途,多少人怎么拼命都拿不到的机会,你呢,你随随便便就这么放弃了!”
“既然是我自己考的,我为什么不能放弃。”
“陆明潼!”
陆明潼始终是神色冷静的,“我上不上清北,没人在意……”
“我在意!”她单手叉着腰,焦虑地在玄关这方寸里转了两圈,情绪冲到顶,却没个宣泄的途径,“……你说是为了我,有没有想过,我就想你去最好的学校,前途似锦。你要一辈子待在这么个破地方吗?”
“如果你待在这,我就待在这。”他把她的手抓过来,扳直了五指,往他自己脸上拂,“你想打我就直接动手。但这决定我不会后悔,我清楚自己要什么。”
“……你十八岁都不到,你清楚什么。”她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是纹丝不动的,那些复杂的情绪最终冲破了泪闸,叫她扬起头来,狠狠地抽了几下鼻子。
陆明潼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两条手臂箍紧了,不让她逃。哪怕她气急败坏地挣扎,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咬出了带血的牙印子。
沈渔带着没能挣脱的挫败,嚎啕大哭。
“……陆明潼,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逼我去死……”
少年的心里没有半刻惶惑,他知道,倘若离开了南城去异地求学,他们必然走向渐行渐远的结局。
人间凡事,都不及她重要。
陆明潼伸手摘了她已经模糊的眼镜,揣进自己裤子口袋里,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咫尺距离地盯住她湿润的双眼,不容置喙的语气:“我只是想喜欢你。”
他不信这是死局,掀了棋盘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沈渔从心底里感觉到恐惧。
为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管不顾的疯子。
“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你,绝对不会。”她落着泪,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说。
那之后,沈渔和陆明潼冷战了快有一两个月,直到学期开学,陆明潼去南城大学报名,一切无可更改。
沈渔不理他,他就去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精准定位她的行踪。
在学校路上,他拦住她,也不说话,往她手里塞了东西就走。
沈渔拿到东西就直接扔了,但次数多也有些颇觉浪费的心疼,葛瑶劝她,“……别扔了吧,再不济我帮你解决呢。”
再往后,陆明潼又发展出了新套路,直接把东西交给葛瑶,让她转交。
葛瑶拎着袋子,问沈渔:“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沈渔瞥一眼就调转目光,什么也没说。
他送来的多半都是零食,卤藕、鸭脖、小蛋糕,有时候是热腾腾的炸鸡排,或者芝士焗番薯,且都留足了分量。
葛瑶替她将东西分给了舍友,大家很快统一了阵线,联合起来劝导沈渔:“何必呢!陆弟弟多好一个人啊,你就原谅他吧!”
沈渔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你们都是叛徒!”
大家咬着软糯香甜的番薯,特别敷衍地点头:“是是是。”
那年南城是个寒冬,沈渔跟葛瑶一起泡图书馆做了一晚上的文献综述,快到宿舍熄灯时间才离开。
结果一出图书馆大门,沈渔就在路对面看见了陆明潼。
他嘴里咬着一支烟,靠着路灯,望见她时,意外地没主动朝她走去,手里也是空的,什么也没拿着。
这倒让沈渔在意起来。
对葛瑶说:“……你先回宿舍吧。”
沈渔朝他走过去,隔了两三步站定。
他微微地偏了一下头,看她一眼,才缓缓地站直身体,烟拿在手里,一团青雾,竟让人觉得那是带着寒意的。
他别开了目光,开口时呼吸变成了大团的白汽:“我外公做手术,我回趟江城。天气冷了,你注意保暖。”
沈渔知道他与许萼华娘家的关系有多淡薄,所以瞧见他冷涩的眼神,愣了一下。
他含着烟,两手都揣进黑色棉服的口袋里,略低下眼,“走了。”
“哎。”沈渔看他身影顿了顿,艰难地说了句:“……你注意安全。”
陆明潼一去,过了一周才回来。
她是在清水街碰见他的,他提一只行李袋,眼见得憔悴许多,眉目间是蹉跎的霜雪色,让她一下心软,没法继续同他生气。
她挺唾弃自己。
沈渔叫他到家里来吃晚饭。
做不来什么菜,就下了一锅水饺。
陆明潼狼吞虎咽地吃过,再问她要一杯热水,说胃疼得难受。
她要下去给他买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平静的目光,亦有些许哀求,“陪我一会儿。”
他要点支烟,沈渔没阻止。
他抽了两口却又将它灭了,一下站起了身,说要走了。
沈渔喊住他,“你到底要干嘛?”
陆明潼停下脚步,后退一步,靠着了墙根,他说:“你过来。”
沈渔站着不肯动。
他只是望着她,寒凉的目光,直到她捱不住,主动走过去。
犹豫了一下,伸手,双臂自他身体两侧环上去,贴在肩胛骨上,抱住他。
陆明潼愣住了,片刻,手抬起又落下去,到底没去回抱她,只在她的拥抱里,放任自己颓然地耷拉下肩膀。
他同她讲,小时候有几年是在外公家度过的。
只是许萼华和娘家的关系一团乱麻,她受不了家里的压抑氛围,受不了冷眼和背地里的议论,便执意将他带出来,各地辗转。
外公也是个强势的人,许萼华未婚先孕本就叫他丢尽颜面,因此也不挽留,对陆明潼几个舅舅放话说:等她在外头吃尽苦头,她就会晓得回来求我了。
许萼华真没回去求他,拉扯着六七岁大的陆明潼,在外奔波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