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饭还是热的,而他微微绞痛的胃像个无底洞,连喝三碗,才稍有饱足的感觉。
这时才有闲心注意到,餐桌旁还有一袋子药,退烧的,消炎的,消毒的……
旁边,突兀立着一卷保鲜膜,他想了半天,反应过来,是叫他缠纱布用的。
找到自己的手机,一看时间,是凌晨的四点多钟。
雨已经停了,推开窗,扑进来带土腥味的清新空气。
他吞过药,换下一身汗透的衣服,回卧室躺下,没多久就再次睡着。
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陆明潼感觉,自己醒来的时候,那敲门声响了该有一阵了,因为明显能从频率和用力程度,感觉到敲门之人的烦躁。
他头重脚轻地起来,找到拖鞋,将卧室门打开的同时,外面也响起开门的声音。
沈渔神色不耐地站在大门口,在看见他的时候,顿了一下,将他家的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扔,便准备转身离开。
显然,她是怕他烧不退,想早起再来看看,才拿走了他的钥匙。
“沈渔!”
门口的身影一顿。
陆明潼看向她,许多话在喉咙里滚一遭,他只拣出一句来:“谢谢。”
“当不起你这个谢,我只是不想欠你!”她不想这纯粹的恨里,再夹杂些别的东西,叫她恨都恨得膈应。
陆明潼闻言便垂下眼,被身旁的白墙一映衬,整个人仿佛清瘦的一团幽魂。
沈渔瞥他一眼,走了。
然而,总有种种琐事,不能成全沈渔阳关道与独木桥的打算。
先是那日出门,在家门口发现拿塑料袋子装着的,洗净的毛毯、毛巾和保温桶。
再是沈渔混忙几日,想起这月燃气费和水费还没交,跑去缴费点,窗口的人翻着簿子,说,七楼啊,七楼已经交过了。
再有一回,沈渔来了例假,急匆匆拿上钱包奔去超市买卫生巾,等掏钱时才发现,自己前几日换了新的钱夹子,手里这是旧的那个,里面连个钢镚也无。
沈渔尴尬地要把卫生巾放回,身后一人往收银台拍扔下一张五十元,说他来给。
回头一看,除了陆明潼还能有谁。他自己拿着一瓶已经付过账的可乐,也不要找零,扭头就走了。
沈渔十分气恼,回家找到一张五十整的,叠叠好,从他家门缝里塞了回去。
这一年平淡地度过。
清水街永远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八卦的话题换了几轮,事关沈家的那一桩狗血,早掩埋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瓜子壳之下,只差最后叫人扫进垃圾桶。
这天,难得的落了几粒雪籽,蟹壳青的天色,风刮得紧。
沈渔这个年,依旧是跟爷爷两人一起过。但赶在过年前,她想将清水街的家也稍作扫除,顺便贴上一副新对联。不在这儿过,也得周全辞旧迎新的习俗。
沿途树上挂满彩色灯串,家家户户张贴新的“福”字,这惨淡天色,倒成了“年味”的陪衬。
沈渔穿过巷子回家。
经过六楼时,发现陆明潼家门开着,里面竟难得的传出交谈的声音。
她往里扫了一眼,却见屋里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清俊而略显秀气的面容,眉目间的线索,与陆明潼有几分相似。
而陆明潼站在这男人对面,神色不耐。
隔一道门,也能觉察这两人应是相谈不欢,愁云惨雾都挂在了脸上。
沈渔知道陆明潼人际关系淡薄,这一年都是独来独往的。
这张面孔,她还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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