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月迅速地退回去。
柳逾白面无表情,只手掌朝方向盘一砸,“嘀”回去。
梁司月没忍住笑了,换得他警告的一眼。
回去路上,车流时畅时堵。
梁司月喜欢高楼林立的夜景,况且有柳逾白在身旁,怎样也不会觉得失去耐心,宁愿时间流逝得更慢一些。
对他说,谢谢他愿意第一天就带她来见重要的家人。
柳逾白从来不肯好好说话,怎样都要歪派几句,“那梁小姐何时带我去见你的家人?”
梁司月还真被问着了。
一般人家,女儿能找到这样一个身家显赫的女婿,烧高香都来不及,但梁司月清楚父亲和外婆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对她和柳逾白的接触,本就有些严防死守的意思。
所以,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要让她对柳逾白说先瞒着家里,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多半只有柳逾白“地下”别人的份,哪还轮得到别人来“地下”他。
梁司月就被难住了,甚至叹了口气。
柳逾白目光一下便扫过来,问她,这叹气是什么意思?
梁司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想过一阵再告诉他们。”
柳逾白蹙了一下眉,但没说什么,愿意听听“为什么”。
“我爸和外婆,都是小人物——其实也包括我自己。一直以来,我们活着就已经是诚惶诚恐,只图一生安稳,从来没有想过要攀亲带故地换什么‘阶级跃升’。柳先生,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的喜欢,从来不是冲着你的身份去的。你理解这一点,他们却不见得理解。他们害怕我在这样不平等的身份里受到伤害,自然更不会明白,假如,和你在一起注定会受一些伤,那也是我愿意的、已经做好准备的。”
柳逾白一时没出声,他的小姑娘,总能将这种话说得叫人动容不已。
让他想到之前看的一部中途差点睡着的电影:一个叫阿丽塔的半机械少女,爱一个人的方式,是将自己的机械心脏掏出来送给对方,心脏是她身体的能量来源,倘若失去,她将直接死亡。那一幕别提多突兀滑稽,但看得人莫名心惊肉跳。
因为那种近乎于愚蠢的天真,现如今是稀缺的老古董了。
不知道他一时的沉默,是不是被梁司月当做了不高兴。
于是她很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说:“我怕……如果他们一时想不通,不接受,你会觉得我们不识抬举。”
柳逾白有点被这略显卑微的目光和措辞刺到。
何至于,他们的差距只在身份上,不在感情上。
他将车速放慢了一下,转头看她一眼,说:“只要我让他们同意,就不用瞒着了?”
梁司月顿了一下,“……诶?
“你不是不敢说,我去说。”
“也不用这么急?这才一天呢……”怎么就发展到了像是马上就要提亲的架势?
柳逾白不满了,“你想有结果,给你结果,你又不高兴了?”
“但是过程我们就不要了吗?”
柳逾白左右觉得自己像有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但也懒得细想,不跟她一般见识。
便说:“行行行都随你,反正你有一箩筐的道理。”
“才没有。”她笑吟吟地反驳-
车开进小区,停入地下车库。
两人走进电梯,梁司月依次按下自己的楼层和柳逾白的楼层。
一会儿,她就到了,门开的瞬间,她抬头去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要去我家喝杯茶么?”
柳逾白想了想,随她走出了电梯。
梁司月在前头带路,脚步轻快极了。
到了家门口,她从背在身上的小包里掏出来钥匙,开了门,里头传来“回来了”的声音,她应了一声,赶紧说:“外婆,柳总过来打声招呼。”
外婆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将放在沙发上的,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拿起来藏进自己卧室里,出来又不由自主地摆了摆茶几上的小东西,使它们更规整些。
外婆几分局促地同柳逾白打了声招呼,等他进了门,又说直接进来,不用换鞋的。
梁司月却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干净的棉拖,放在柳逾白的脚边。
柳逾白蹬了皮鞋换上,笑说:“前一阵梁司月在剧组,我也经常出差,没腾出合适机会登门拜访。今天也称不上是正式,就过来跟您打声招呼。”
外婆就更局促了,一面笑请他进来,一面往厨房去,烧水沏茶。
柳逾白在沙发上坐下,略微扫了一眼室内,目光就又追随梁司月而去——她跟进了厨房去帮忙,却被外婆喝出来:陪客人呀,怎么能把领导一个人晾客厅里。
“领导”这个说法让柳逾白乐了一声。
梁司月就走出来了,小声问他,吃不吃零食水果,需不需要她拿一些出来装装样子。
柳逾白还没出声呢,厨房里外婆又吩咐起来:“小月,你拿点儿水果过来洗一下。”
免不了的一套待客之道,要让老人闲着,她反倒会觉得不安。
柳逾白就没客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