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是个自治区,而朝阳农场所在的,是边城的额尔县,从朝阳农场到县城,每天只有一班班车,早晨六点从十一分场发车,一路转着拉人,其实路途没多远,但一路走走停停,到县城,至少也得到中午十二点。

现在班车已经离开一号农场了,要坐,就得赶紧往总场跑。

“快点呀,要不咱们赶不上班车啦。”苏湘玉说。

叶向东走在路上,却是慢悠悠的,而且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为啥咱们去县城要坐班车?”

“咱得去结婚啊,不是你说的要扯结婚证?”苏湘玉说。

叶向东说:“既然是去结婚,我肯定得找辆车拉着你去,怎么可能让你挤班车?”

“就你这样儿的,能找到车?”苏湘玉半信半疑,毕竟原来他实在太邋遢了。

叶向东今天打扮的太帅气,个头又高,虽然说路上再没别人,但多看他一眼,苏湘玉都有点不好意思。

小伙子太帅了,而她,三辈子加起来有五六十岁,总觉得自己是在荼毒一个大小伙子。

“等会,车马上到。”叶向东说。

还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从总场的方向还真的开来一辆车。

一辆很旧,漆都快掉光的军用吉普车,不过,车洗的可干净了,仅破的那点漆面上,一点尘土都没有。

车到跟前才停,从车上下来个人,直接就去拉车的后门子了:“叶工,等急了吧,咱领导今天早晨要出去,紧急用了一下车。”

叶向东一把拉开车门,问苏湘玉:“你要坐前面,还是会后面,会不会晕车,会不会吐?”

这个年代,大多数人都没坐过车,上了车那就是灾难现场,每一辆班车上,每一个窗子里都有头伸在外面,哇哇而吐的。

工业的变革也引发人类的变革,将来,也不过四五十年,几乎就没有晕车的人了,但在现在,晕车可是大家坐车时,需要注意的头等大事。

“我不晕,咱俩一起坐后面吧。”苏湘玉说。

当然,就现在来说,边城可能拖拉机多得是,但是这样的吉普车非常少见,冯明逊有一台,一天恨不能赶着农场的男知青帮他洗三次。

“这谁的车?”上了车,苏湘玉小声问叶向东。

以她的直觉,这么一辆破吉普,县级以下的干部都开不起。

“这个女同志是不是给吓坏啦?这可是咱们县里唯一一台公车,五个领导抢着用呢,不过不论谁也不及小叶同志重要,他想要用车,只要打个招呼,领导们就得让我把车给他开过来。”司机在前面笑着说。

苏湘玉眉头都皱起来了,侧着望着叶向东呢。

叶向东连忙说:“我帮过县里几个领导的忙,听说今天我要结婚,他们专门借车,让咱们用上一用。”

“可不嘛,听说咱们叶工要结婚,领导们都特开心,这位女同志您瞧瞧,这是咱们书记专门送你们的礼,一张围巾票,一会儿啊,你就可以在国营商店给自己买条大围巾啦。”司机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从车框子上摸了一张票过来,转身就往后递着呢。

这得多大的来路啊,叶向东结婚,县里的书记居然会送他一张围巾票?

“没办法,我帮领导们的忙帮得多。”叶向东坐的端端正正的,又说。

司机笑着说:“咱们叶工没别的,就一点不好,太歉虚!”

“王师,乌书记今天开的什么会,到哪儿开会去了?”叶向东见这司机越说越没边儿,赶忙的就把话头子给叉开了。

要是坐班车,至少得四个小时的路程,开着吉普车,满打满居然就40分钟,这还是在司机只敢开80码的情况下,他要再敢快点儿,估计半个小时就能到县城。

苏湘玉都计划好,俩人来了之后,先找地儿要杯开水,吃完了干粮,逛一下百货商店,再去扯证儿的,却没想到,司机直接把他俩就送到百货商店门口了。

“下午两点吧,我把领导送完了再来送您,咋样?”司机摇下车窗说。

叶向东握了握司机的手,又给司机让了支烟,就让这司机走了。

“不是扯证儿吗,干嘛进百货商店”苏湘玉说。

本来只是帮个忙而已,苏湘玉可没想过沾叶向东的便宜,当然,他买啥她也不可能接受,对不对。

“就一条红围巾,人领导都说了要送你的,你总得把它给领了吧?”叶向东说。

俩人于是进了百货商店,商店里的售货员,似乎都跟叶向东很熟悉,而且笑的特别热情。

“叶工来啦,这回是要奶粉还是要饼干,咱们百货商店的桃酥饼酥的掉渣,您要想称,我给你重新打开一箱子。”

“你吃不吃桃酥?”叶向东问苏湘玉。

苏湘玉本来想说不吃的,但是突然就回忆起第一世的时候,跟着朱小洁和余微微几个到县城来赶集,然后看到文工团的姑娘们一人扛着一块桃酥在吃的样子了。

边城的桃酥,是用牛油和的面做的酥子,也不用糖来和面,直接用的就是蜂蜜,而且里面还搀着葡萄干,虽然说桃酥不算太酥,但是吃起来居然会有拉丝的感觉。

“这样吧,你也甭拆了,直接给我一箱子就得。”叶向东说着,从兜时掏了一把粮票出来,数了一沓子副食票,递给了售货员。

这样子不像昨天抢了银行,也绝对像是抢了信用社的,他那么穷,居然能掏出一把副食票来。

紧接着,叶向东又要了两罐奶粉,两罐饼干,这还不够,他又给自己称了二斤红糖,二斤白糖,兜里一大把的票,不停的往外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