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燎原一个人坐在古树下的长椅上,看别人走来走去,有人进出图书馆,有人在茶座那边看书聊天。
古树遮阳,空气也很好,四周都是绿植的清新味道。
曲燎原忽然就很喜欢这个地方,感觉这里的环境就像是为宋野量身打造的一样。宋野昨天也有和他说上课很有趣,没有低于宋野自己对大学的预期值。
这很好,很好。他为宋野感到高兴。
宋野背着单肩包从广场边的台阶上拾级而下,脚步轻快,一眼就看到了树荫下,木椅上的曲燎原。
这是他高中时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们还在一起读书,放学以后,曲燎原会在校园里的某一棵树下等他,或是他骑一辆单车去接曲燎原,他们可以一起吃饭,散步,上自习,天黑后再一起回只有他们俩的某个房间。
真像做梦一样。哪怕这梦只有几天。
下午宋野没有课,带曲燎原到处去逛,也没有目的,就随便走走。
他俩各自戴了一只耳钉,还是那对银质的爱神符号,宋野来港时特意带来的,是想没事拿出来看看,权当个念想,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戴上。
手牵在一起的两个年轻男生,左耳上还戴了同款的耳钉,路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也会有个别的人投来不一样的目光,但他俩还是觉得很幸福,甚至傍晚在巴士站排队等车的时候,还接了个短暂的吻。
宋野整个大一秋季学期的课程都不算太紧张,差不多都只排了半天课,有时上午有时下午,不上课的半天就和曲燎原去玩。
香港是一个初到觉得很繁华有趣,但待下来三两天就很容易乏味,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城市,倒的确是名副其实的购物天堂,但宋野带曲燎原去了一次商场,要给他买这个买那个,后来他就打死也不肯再去了。
10月4号是周日,宋野不上课,一早带曲燎原去迪士尼玩了一天,人山人海,所有项目都排队好久,他俩也不急,排队时就面对面小声说话,什么也说,说小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高中时用过的米奇米妮手机贴,说昨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明天再去吃一次,说寒假回家要不要搞个高中聚会,想起一句是一句,没逻辑,没营养,但是开心。
晚上看烟花的时候,别人都朝前面走,想看得清楚些,他俩落在人群最后面,宋野戴着米妮箍,曲燎原戴了米奇,烟花到最盛大时,他们默契地亲吻了对方。
剩下的几天里,两人就到海洋公园、庙街夜市这些地方随便逛一逛,看看动物,看看行人,吃吃小吃,牵着手晃来晃去,宋野还给曲燎原拍了好多好笑的游客照,余数不多的几天就过得差不多了。
6号晚上,两人去了太平山顶看夜景。一连几天都两个话唠一样的人,从上缆车开始,就都一直沉默着。
下山时,下起了一阵雨,把他俩淋成了两只落汤鸡,狼狈地回到酒店里,在客房门口刷卡开门时,两人还嘲笑对方,笑着一进门,曲燎原突然就哭了。
宋野站在他面前,无言地望着他,眼睛里千般万种的温柔,但并没有去拥抱或亲吻他。
这和在北京那次的分离不一样,那时他们对于分开后各自是怎样的光景,几乎是一无所知,除了舍不得对方,还有对未知明天的恐惧。
这一次折磨人的,只有爱情。
而曲燎原心里有个一直都很想问宋野的问题。
“小野,”他忍着哽咽,问了出来,“你决定来香港,除了宋叔说的原因,有没有一点,是为了惩罚我?”
宋野:“……”
曲燎原道:“我没听你的话,非要去上公大,你那时候还让我选……其实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我才这么任性……”
“我就知道你都知道,”宋野笑了下,说,“你就是欺负我。”
曲燎原上前想抱他,被他躲开了。
“这才是惩罚你,不让抱。”宋野道。
曲燎原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宋野道:“你觉得哥哥离你这么远,是在惩罚你吗?九月初刚来那几天,哥哥每天都想死,死了就不用每天倒数计时等着你。你知道一个月有多长吗?”
曲燎原忙道:“我知道,我也很想你……”
“我长了六根白头发,”宋野道,“你打电话给我的前一天,我刚拔掉第六根。”
十九岁的宋野,长了白发。这让曲燎原无法做出任何表情来,木着一张脸,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向外面滚,他其实并感觉不到自己在哭,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伤心,愧疚,自责,更多的是替宋野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