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孩子,”邱阿姨在徐以寒身旁坐下,语气惊讶,“你怎么躲这儿偷偷哭起来了?”
徐以寒抹了把脸,语气平平:“哦,是吗。”
邱阿姨叹了口气,这几天她消瘦了一大圈,身穿病号服,再没有之前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了。
“以寒啊,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我不也是吗?我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就开始做梦,我就梦见老徐呀,一会儿是他带我去美国玩儿,一会儿是我过生日的……”
徐以寒打断她:“你想说什么,直说。”
邱阿姨又叹一口气,她看着徐以寒,目光有些伤感:
“我没给你们徐家生孩子,我知道,你们徐家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插手,但是以寒,这么多年,这家里的情况我也是看着的……你是这个家里,过得最难受的孩子。”
徐以寒看向她:“所以呢?”
“咱们就明说了,你看,现在唯一能和你竞争的就是徐以则,是吧?”
徐以寒点头。
“我这有点关于徐以则的东西,”邱阿姨轻声道,“对你有好处的。”
徐以寒沉默片刻,问:“你要什么?”
“我都这岁数了,还能要什么?”邱阿姨向后瞥一眼,见四下无人,才开口道,“我就要点养老钱,五百万——和你们徐家的产业比起来,这算什么钱?”
徐以寒看着邱阿姨。
“我不骗你,以寒,我知道你在徐家受欺负,除了我,徐家也没人帮你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徐以寒虽然面上淡定,心中却已然惊涛骇浪,如果她手里真有徐以则的把柄,那徐以寒岂不是能轻而易举地击倒徐以则?
“五百万不是小数目,短时间内筹这么多钱,很困难,”徐以寒缓声道,“你先告诉我你那儿有什么东西,我才能考虑它值不值这个价,阿姨。”
邱阿姨摇头,有些无奈似的:“你这孩子,也是个人精……倒是告诉你也没关系:当年徐以则收购的那个公司,叫‘豪盛’是吧——是两口子经营的,那个男的为了求徐以则放过豪盛,把他老婆送到了徐以则床.上。”
徐以寒一愣,他只知道徐以则收购豪盛用了“特殊”手段,真不知道还有这一桩插曲。
“然后呢?”
“后来徐以则说他是被人下了药,谁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总之那个女的到派出所报案,身体里检测出了徐以则的……徐以则当时也是年轻,吓懵了,哭着来找老徐帮忙,最后是老徐帮他把这事儿摆平了,被那两口子讹了一百万。”
徐以寒足足消化了半分钟,才质疑道:“不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怕我直接去找那对夫妻?我直接联合他们,你手上的把柄就没用了。”
邱阿姨轻飘飘道:“傻孩子,我还没说完——那女的已经死了好几年了,那男的收了徐以则的钱,早就出国喽。”
第89章
中午十一点四十二分,在老徐的三儿一女和邱阿姨的注视下,护士撤下了他的呼吸机。老徐仍处于昏迷中,只是他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腔变得悄无声息——终于又回到了胸腔该有的样子。病房门紧闭着,徐以则和徐以倩站在病床左侧,徐以寒和徐以鹏站在病床右侧,除了低声抽噎的徐以鹏,其余三人均是沉默不语。而邱阿姨则将病房的遮光窗帘缓缓拉开,浅金色阳光一泻而入,落在心电图机的屏幕上,也落在老徐细瘦的手臂上。
邱阿姨站在床尾,闭了眼,口中轻声吟念祷词,徐以寒模糊地听到“天主”“赦免”和几声“阿门”——据他所知,邱阿姨年轻时曾在某所教堂工作。另一边,徐以鹏终于忍不住地号啕起来,年轻有力的抽噎声充溢了整间病房。
徐以寒不知道时间是如何前进的,或快或慢,一分钟还是三十秒,他感觉不到。他只觉得阳光落在后背上格外温暖,邱阿姨的祈祷声和徐以鹏的哭声形成某种毫无违和的共鸣,他凝视老徐的脸,脑海中轻缓地浮动着一个问题,仿佛冰块轻缓地浮在海面上。
徐以寒想:老徐的灵魂将去往何处呢?
邱阿姨是基督徒,但老徐似乎是个无神论者——也对,老徐这辈子上山入林场下海入商场,喊过革.命的口号也趁过改.革的春风,他最该是不信命的人。那么,老徐的灵魂大概是去不了天堂或黄泉的。
那么他的灵魂会飘回武汉吗?如果飘回武汉,会不会碰到邓秀丽?邓秀丽死在荆州,不知她的灵魂会不会到武汉去,和这个毁了她的人生的男人大打出手?
两只灵魂撕扯在武汉的天空中……倒是有些喜感。
“爸——”徐以倩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