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邓远已经把一大杯奶茶喝完了。
徐以寒笑着问:“这么喜欢?”
邓远点头,嘴唇上还沾着一点浅绿色的抹茶奶盖,看上去有些憨气:“喜欢啊,我记得我刚来上海的时候……”他顿了两秒,然后才继续说,“当时史岩就给我买了一杯奶茶,COCO的,好好喝呀。以前我在老家也喝过奶茶,四五块钱一杯,就是个甜味儿。来了上海我才知道,原来奶茶能卖得这么贵,但是这么好喝。”
他说完,举起手里的空纸杯看了看,又说:“还包装得这么好看。”
徐以寒听得愣住:“你早说,我天天给你买。”
“不啦,”邓远笑道,“天天喝也太奢侈了。”
“我有钱啊。”
“钱不是这么花的,”邓远攥了攥徐以寒的手,“咱们走吧,以寒。”
徐以寒跟着邓远走进医院,一路上都在愣神。他那随着邓远腮帮子鼓起来的胸腔,此时此刻好像瘪掉了,核桃似的皱巴巴缩成一团。说是心疼么?也不至于,他活了这么多年,当然见过比邓远更贫穷更拮据的人——在英国时留学生圈子里有个男孩儿,穷得天天去和流浪汉排队领救济餐。而且再说了,没钱喝奶茶,也根本算不得“贫穷拮据”。
但是,但是这种滋味儿准确来说是,他竟感到几分愧疚。邓远和他有血缘关系,邓远是他哥——或者说姐姐。他想他如果能早点碰到邓远就好了,他要天天给邓远买奶茶,把那些网红款人气款通通买一遍,发胖也没关系。
“以寒,你要进去吗?”邓远轻声问。
他们已经来到住院部三楼,徐以寒抬头,看到“消化科”三个大字。放在平时他是一定不进去的,他又不认识那个什么小空。但刚刚邓远那句“史岩就给我买了一杯奶茶”又令他有些微妙地不爽,一杯奶茶能记这么久?
“进去吧,”徐以寒说,“慰问下小朋友。”
他便跟着邓远进了病房,是一间很大的四人病房,小空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她瘦得两个眼窝都凹陷下去,头发枯黄似荒草,人倒是挺精神,见邓远进来就立马扬声道:“青姐!你来了!”
青姐?徐以寒疑惑,但没问。
“嗯,今天怎么样?头还晕吗?”
“不晕了,李大夫开的药挺管用,”小空看看徐以寒,低声问,“这是?”
“……我弟,”邓远说,“就是他借钱给咱们。”
“啊,”小空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对徐以寒说,“谢谢您啊。”
徐以寒摇头:“不客气。”
小空看起来并不像男孩儿——除了胸部过分平坦之外。不是徐以寒故意去看她的胸,而是她实在太瘦了,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块窄小的木板。
邓远:“昨天李大夫跟我说你恢复得挺好,下周也许就能喝点粥了。”
“唔,好啊,”小空笑笑,“我昨晚还梦见吃火锅呢,虾滑——那么大一块!”
“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吃。”
小空眨眨眼:“那你要排队喽。”
“嗯?”
“昨晚她来了,翘了晚自习来的,”小空语气得意,“哭得呀,怎么哄都哄不住,我们说好了,出院了就去吃九宫格!”
“还九宫格呢,”邓远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点,“你只能吃清汤的。”
“不是吧——”
邓远坐在病床边上,徐以寒站在距病床几步之遥的位置。他看着邓远俯身和小空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没一会儿,小空忽然朝徐以寒瞥一眼,然后很轻很轻地在邓远耳边说了句什么。
邓远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表情有些无奈。
又过了十来分钟,邓远起身:“那我先走啦?明天迟洋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