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菡眉尖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抬起眼帘,秦意浓已经从书房出来了,道:“我们走吧。”秦意浓明天上午在外市有个通告,晚上要坐航班飞过去。
唐若遥站了起来,双眸睁大。
这就走了?
关菡看穿她的疑惑,道:“唐小姐不必跟我们一起。”
唐若遥指节蜷了蜷:“那你们……您什么时候回来?”她看向秦意浓。
秦意浓唇角笑容温煦,回她道:“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
唐若遥咬了咬下唇。
秦意浓又柔声道,“你不要怕,这里的安保很好。”
唐若遥才不怕一个人住,但秦意浓认为她怕,她就怕吧。唐若遥不说话默认,将两人送到门口,在秦意浓转身走出几步后,她脱口而出说了句:“注意安全。”这是基本的礼节。
秦意浓回头,走廊的灯光下她的眉目越发温柔:“谢谢。”
电梯门合上。
唐若遥按着自己的心脏,那种蚂蚁一样噬咬的麻痒感又来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关上了大门。
电梯里。
秦意浓盯着金属轿壁上自己的倒影看。
注意安全。
她在心里学唐若遥说话的语调,眉毛和眼睛都弯了起来。
明明认识没几天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目送她,说的话都给她一种家人的感觉。但像,毕竟不是。秦意浓发自内心的笑容只存在一瞬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时常挂在脸上的,成百上千万次肢体记忆练就的,精密到真假难辨的和煦浅笑。
“关菡。”
“在。”
“替我拟份合同。”
“什么合同?”
“包养合同。”秦意浓红唇开合,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
关菡险些被空气呛到,她仅仅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冷静下来,平板无波道:“是。”
秦意浓微微笑着,走出了电梯。
另一边,关菡没有给唐若遥介绍任何,她只能自己去摸索。
唐若遥先开了秦意浓进的那扇门,里面书架陈立,沉木的书桌,靠背椅,是书房。另两间分别是主卧和次卧,唐若遥最后进的主卧,刚一进去差点儿被吓出来。
主卧的浴室是全透明的玻璃,而且大喇喇地正对着床,在房间里能将浴室里的景象一览无遗。唐若遥想象自己在里面洗澡,秦意浓在外面看,就心跳加速、面颊发烫。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刚成年不久的唐小姐默默想道。
唐若遥慢慢从房间里出去,去了次卧,次卧的装修就很正常,卧室是卧室,浴室是浴室的,唐若遥将关菡给她的衣服拿出来铺在床上,有外衣有内衣,至于内衣为什么合身她不想再去想了。
唐若遥去冰箱里翻出鸡蛋和面条,给自己下了碗面,一个人坐在餐桌吃了。
打了个电话给江雪珍,问唐含章的情况,再之后她从包里拿出本书,去书房学习。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天赋固然重要,勤奋也必不可少。
长年累月的习惯让她的注意力能够长久地保持在集中状态,唐若遥合上最后一页,时间还不超过十点。她在秦意浓的书架里逡巡。
古今中外,书架里都有涉猎,满满当当。这不奇怪,她这么有钱,总不至于连书都买不起,买是一回事,看是另一回事。当代多少年轻人,一堆一堆往家网购书,买了等于看了。
秦意浓不是科班出身,连大学都没念。所以当唐若遥随手抽出一本,发现有明显过的痕迹时,微微吃惊。很快,她便将这吃惊化解了,学历和是两回事,唐若遥顺便反思了自己。
唐若遥粗略翻了几本,放了回去。
如果她真的被金屋藏娇在这里,起码还有这么多书陪着她,这里面好多她都没看过。
她去次卧洗了澡,换上睡衣,侧躺在床上,点开搜索引擎,输入:“女人和女人之间怎么做。”
唐若遥不自知地咬住虎口,脸颊微微泛红,时而皱起眉头,原来是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最后……
她作为一个未来的演员,有志为演艺事业奉献终身,已经在学校进行了一年的系统学习,想象力比普通人更加丰富,唐若遥根据文字描述,脑海里慢慢地浮现了一幅画面。
秦意浓这样她,又那样她。
唐若遥把手机关了,仰面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尚未启发这方面,也从未有过喜欢的人,所以画面就只是画面,感觉是完全没有的。如果有经验丰富的人能看到她脑子里的画面,就会发现她想象的画面其实和现实也有很大出入。
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差距。
唐若遥对这件事只有恐惧,和不得不面对的麻木。
唐若遥关灯,辗转反侧,半夜才入睡。
翌日一早,她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反应了会儿,才慢慢地回过了神。
她现在是被包养的金丝雀了,金屋藏娇。
唐若遥下厨做了简单的早餐。她第二次觉得这个房子不错,有藏量丰富的书房,有设施齐备的厨房,和装满了瓜果蔬菜和肉类的冰箱,她早晚两餐都可以自己做,就能省下两顿饭钱。
夏天的衣衫料子单薄,昨晚唐若遥洗完澡后顺便把衣服洗了晾了,早上起来已经干了,她没穿秦意浓给她准备的名牌,又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迎着晨曦,唐若遥踏进了医院,又交了一笔钱,卡里不剩什么了。
唐含章住院的这段日子以来,花钱如流水。要是能听到响也就罢了,偏偏一点起效都没有。唐若遥隔着玻璃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爸爸,再次离开医院,坐上了摇晃的公交车。
一天的工作结束,唐若遥和人换班,从手机里的地图找到望月山小区,转了几趟公交车,七点半才到。保安警惕地看了她两眼,唐若遥用关菡给的门禁卡滴了下,保安方收回视线。
关菡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唐若遥上电梯的时候还在想,她们应该没回来。
唐若遥打开短信箱,照着上面的密码生疏地解开了大门的密码锁,大门应声而开,透出来的光线大亮。
关菡目光凌厉地看过来。
唐若遥心头一跳,愣在原地。
关菡慢慢地敛下了神情。
唐若遥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道:“你们回来了。”
关菡没说话。
躺在卧榻上的红裙女人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唇角挂着散漫的笑意,道:“回来了。”
唐若遥回身带上门,问:“你们吃了吗?”
关菡继续不说话。
唐若遥想:你是个哑巴么?
回她的还是秦意浓,秦意浓笑着说:“吃过了。”
唐若遥:“我还没吃,那我……”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厨房门。
秦意浓颔首:“请便。”
唐若遥心里毛毛的,这对主仆——虽然现代社会这么形容不大合适,但唐若遥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们俩的关系——一个成天笑吟吟的,一个板着副棺材脸跟谁欠她五百万似的,真是瘆得慌。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钻进了厨房。
秦意浓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兔子仓皇逃窜的背影,抿了口红酒,幸灾乐祸道:“关菡,你吓到她了。”
关菡木着脸。
秦意浓眉梢挑起来,道:“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
关菡语气板平地说:“吓到她的是你,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秦意浓道:“你还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