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纪书兰心先是往上一提,而后再一落。
“吓死我了你。”纪书兰身材矮小,从秦意浓胳膊下钻出来,惊魂甫定地拍拍心口,握着秦意浓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心疼地说,“怎么又瘦了。”
“……”秦意浓说,“胖了,真的,不信你看。”
说着在她妈面前转了个圈。
纪书兰打定主意要给她好好补补,殷切问:“中午想吃什么?”
秦意浓沉思片刻,眉眼攒出一点轻松笑意,还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说:“拍黄瓜。”
纪书兰:“……还有呢?”
秦意浓耸肩道:“做什么吃什么,我又不挑食。”
纪书兰突然一拍大腿:“我那灶上还炖着乌鸡汤呢!”不等秦意浓说话,纪书兰拖着一条腿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跑。
“我去尝尝入味了没有。”声音留在后头。
她站着还显不出来,走起路便能看出来一条腿短了一截,一瘸一拐。纪书兰今年不到花甲,头发已经全白,背影佝偻,像张饱经风霜的残弓。
纪书兰就是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烂的代表。她原本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金枝玉叶,却看上了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为爱要死要活。纪家家风严明,纪老爷子一气之下将纪书兰赶出了家门。纪书兰和穷小子——也就是秦意浓的父亲,落户南方,用从娘家带过来的钱资助他开了个小公司,过了一段琴瑟合鸣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长,秦父经营不善,公司破产,性情渐变,嗜酒,他又心高气傲受不了职场上的窝囊气,在外忍气吞声,回家就把火气全撒在家人身上,动辄大发雷霆。后来几乎都不工作了,一家人都靠着纪书兰的微薄收入过活。
纪书兰遇人不淑,为一个渣男把自己的青春和心力都耗费在上面,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女儿。要不是几年前秦父被她捉-奸在床,秦意浓第一时间赶到把纪书兰带走,让律师火速安排她和秦父离婚,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至于纪家,纪老爷子已经过世,现在掌权的是纪书兰的哥哥。纪书兰回纪家跪地认错,她哥哥便认回了这一脉包括秦意浓在内的血亲,但纪书兰自觉无颜面对纪家,又身有残疾,很少参加纪家的家庭聚会。秦意浓偶尔会出席,她和纪家这一辈的人都处得不错,在纪家也能说上两句话。
倒不是她对前二十几年素未谋面的外祖那支有什么感情,而是身在圈内,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站得更稳的机会。
秦意浓眸光沉了沉,把腕上镶钻的手表摘下来放在高一点的台子上,习惯性往上撸了一下袖子,准备洗衣服,却发现自己穿的是长裙没有衣袖,这里更不是低矮逼仄的砖房。
她神情恍惚了一会儿,目光缓缓转向阳台外郁葱的高树,透过树杈投射在高墙上一束一束的光柱,墙上爬满了碧色的爬山虎,角落里蔷薇花开得正好。
举目望去,天很高很远。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秦意浓低下头,用力眨去眼角的泪花,放松地笑了。
关菡举着手机进来的时候,秦意浓已经把衣服洗完了,正用清水过第二遍。关菡见她熟练地拧干衣服,往晾衣杆上挂,不由自主地僵了动作。
秦意浓两手抖开手里的一件t恤,直至没有褶皱,用衣撑撑好,抬手利落挂了上去,又去拿下一件,见她迟迟不说话,视线擦过关菡的脸,问:“怎么了?”
基于一个助理的基本修养,关菡迅速收敛心神,上前一步道:“遥小姐那儿,出了点事情。”
她神色不见慌张,固然是素养所致,但也说明她不认为是十万火急的事。
秦意浓略略放了心,下巴指了指那一堆衣服:“会晾吗?”
关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