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笑梨一喜,又听她吸了口气,说:“可是我不需要。”
殷笑梨接着就被捅了一刀,说实话她差点发作,但是她觉得木枕溪情绪不太对,于是把脾气压下去了,说:“你这个人不需要朋友的吗?”
木枕溪又是一刀,斩钉截铁地:“不需要。”
殷笑梨反而乐了:“不需要你还答应跟我来图书馆?”
木枕溪被乌黑发丝遮掩的耳根红了。
殷笑梨趁机拉过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聊天:“哎呀,小小年纪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咱们年轻人要有朝气嘛。”
木枕溪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苦大仇深?”
殷笑梨脑补了一连串电视剧情,惊道:“你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木枕溪无语:“那倒没有。”
殷笑梨笑道:“那不就得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木枕溪轻嗤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殷笑梨为她这一声嗤欣喜若狂,松开她手,朝着老天感激地拜了两拜。
木枕溪皱眉:“你干什么?”
殷笑梨说:“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声嘲讽。”
木枕溪不吭声了。
殷笑梨不勉强她,把她带到学校图书馆后面的一个湖边,挑了个偏僻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来,和她谈了很久的心。
“我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你画画这么好,大可以去当画家啊。”
木枕溪又嗤了一声,说:“会画画的那么多,画家有几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那也不能妄自菲薄啊,你是自己学的还是有人教?”
“自己瞎画。”
“那说明你有天分啊,哇,太了不起了!”殷笑梨捧场地给她竖大拇指。
木枕溪被她夸得脸红,严肃了神色,说:“你太夸张了,我真的没办法靠这个吃饭。”
殷笑梨却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木枕溪还是摇头。
殷笑梨摇着她的胳膊:“试试嘛试试嘛试试嘛。”
木枕溪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殷笑梨撇撇嘴。
木枕溪下巴微抬:“先送你回寝室,还不走?”
隔天殷笑梨送了她一套数位板。
木枕溪:“……”
殷笑梨说:“我问过我同学了,说一般都用这个,什么压感,功能比较齐全,具体怎么齐全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试试就知道了。”
木枕溪看她半晌,无奈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是要搭配电脑使用的?”???c0
殷笑梨抓了抓脑袋,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哈哈道:“要不我再送你台电脑,不过我现在没钱了,等我再攒一年?”
那时候的电脑对于学生来说还是有些贵的,殷笑梨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她自己花钱还有点大手大脚,木枕溪猜可能是问家里人要的,当即拒绝道:“我不要,你把它退了吧。”
殷笑梨坚决不肯,论撒泼耍赖,木枕溪哪里比得上她,问清楚是她自己攒下来的钱以后,才不得已收下了。
殷笑梨还挺不好意思:“我这个买的就是个很普通的,等你将来发达了,你再换个好的。”
木枕溪郑重道:“谢谢。”
殷笑梨想起没电脑的事情,讪讪道:“希望放上一年不会坏吧……”
木枕溪咬了咬牙,突然就下定了决心:“电脑我自己买。”
她工作薪水虽然低,但压根不怎么花,两年来攒了点积蓄,狠狠心取了出来买了台配置高的台式机,放在她租的房子里。
装好的第一天,殷笑梨搓着手站在她背后,激动地催促她:“快,试一下。”
木枕溪读完说明书,磕磕绊绊地用着她的新工具,一开始还不太习惯,渐渐地便找到了和纸上不同的感觉,铅笔、笔、喷枪、水彩笔……简直大开眼界。
等她画好一幅,殷笑梨早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每天白天照旧出去上班,晚上的夜班就不再去了,就在家里看书画画,看的是专业书,她半路出家,如饥似渴地补充着相关知识,有时候投入起来,一直到天亮都不动弹一下,再去上班也不觉得困,神采奕奕。
她开始上网找有没有可以做的兼职,接过一些小活儿,赚得不多,但是是用她手里的画笔赚来的,她很开心。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明白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她好像忽然有了目标,绝处逢生,冰冷的生活里就此多了一簇星火。
殷笑梨有时候会去她家串门,看到她书桌上压着一封信,没有地址,没有收信人,奇怪地问道:“你这个信是要寄出去的吗?什么都没有怎么寄啊?”
木枕溪从电脑前抬起头:“还没写呢,寄的时候再写。”
“噢。”殷笑梨多嘴问了一句,“寄给谁啊?”
木枕溪抿唇盯着电脑,提笔勾了几下线,很久,才说:“一个……可能不在乎我了的人。”
殷笑梨不解:“啊?”
木枕溪轻轻地嗯了一声,轻呼出一口气:“但我还没有死心,我想……再等等她。”
殷笑梨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有点儿琢磨出来了,于是不再吭声。
忘记从哪一天起,木枕溪不再写信了,殷笑梨也没再问过,再再后来,她知道对方彻底死心了。
木枕溪也变了一个人,和现在差不多,慵懒却自信,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几乎看不出来她还有那么一段阴郁和自暴自弃的时期。
殷笑梨只经历过她从阴郁变得开朗,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那样的。木枕溪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的过去,哪怕是醉酒后哭得满脸泪水,说她很想她,也不过是重复着那几个字而已。
她像是一座久冻成冰的山,殷笑梨竭尽全力也不过是看到了露在上面的冰山一角,那底下翻腾的挣扎和痛苦,都属于过去,属于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秘密在哪天或许会被再次揭开,可那个人不会是她。
殷笑梨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啧了一声,就算她对木枕溪没有友情之外的感情,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啊,真是女人如手足,姐妹如衣服。
手足走了,她这件衣服也得走了。
迈出门外,殷笑梨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掠过一个念头:木枕溪的那些信是写给肖瑾的吧?既然肖瑾还没有放下她,怎么不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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