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影看着屏幕里的陆饮冰,憋了半天,长篇大论死活没憋出来,只说了句:“小心点,注意安全。”
陆饮冰望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
“我不舒服就会出来放松的,没事。”
她转念一想:那个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女儿,但是身为患者的陆灵筠却巴不得自己死去,不想拖累母亲。如果有精神病的是妈妈,而女儿尚未成人,她对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呢?她对发病时的自己毫无印象,醒来后该怎么面对女儿的目光,如果她伤害到对方呢?
脑海中一个一个的问题涌上来,陆饮冰从抽屉里翻出来纸笔,飞快地记录着,头也不抬道:“我有点事,你去忙吧。”
来影没关视频,她知道陆饮冰一定想到了什么,看看能不能偷个师,但是陆饮冰拿着写满字的本子,转眼间消失在屏幕里了。
陆饮冰起身去卫生间,把脸打湿,看着镜子里面凤眉长目、锐气十足的女人,看起来就是霸气十足,一双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
陆饮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方,从台子上找了把修眉刀,把眉毛修了修,原来的棱角消失不见,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随着一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长久注视之后、浑然陌生的一张脸,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痛苦和隐忍。
她用腿抵住洗手台,开了水龙头,强迫症一般在下面冲洗着自己的手,从手背到指缝,每个指尖,她低着头,发出那种短促而密集的呼吸声,像是那种被碎玻璃扎进了掌心,用镊子一点一点地夹出来,再用棉签消毒,是很漫长的过程。
水声停了,陆饮冰两手用力地攥进盥洗盆边缘,喉咙中发出垂死之人的喘息声,慢慢对上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那里面不是一个保养完美的女星,而是一个饱经岁月蹉跎的中年妇女的脸,她皮肤干燥,上面有不少雀斑,一点一点的覆盖在她的鼻子和颧骨上。
她今天又发病了,她做了什么?她用这双手做了什么?小茹剧中女儿名肯定看到了,她刚才去抱她的时候,她躲了一下,她在怕自己,她在怕自己。这样的认知让养母几乎崩溃,眼泪无声无息地从一只眼睛里夺眶而出,她抬起手掌抹掉,越来越多的泪水落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不得已,只好用两只手不停地擦着,视线一片模糊。
卫生间是安静的,只有她望着天花板,张大口的呼吸声,连堵塞的鼻子都不敢吸,怕会吵醒睡在外面的小茹。
她缓慢地蹲在地上,背抵着墙,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废弃的垃圾。
陆饮冰重新站了起来,用水把脸上的眼泪洗掉,皱着眉头再看,决定换一种表演方式。
一个小时后,陆饮冰从卫生间里出来,从冰箱里翻了个冰袋敷眼睛。敷之前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在夏以桐收工前来得及恢复原样。
可能是哭累了,敷着敷着直接睡了过去,醒来脖颈酸疼,拜她豪放的睡姿所致,冰袋也滚到了沙发底下。再照镜子,眼睛依旧肿得跟核桃一样。
陆饮冰:“……”
是什么给了她这种就算夏以桐不在她身边,她也能好好睡觉的错觉。
认命吧,你离不开她了,离了她连睡觉都睡不好。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陆饮冰高高兴兴认了命,然后认认真真地去了自己的音乐厅,放了首激烈的交响乐,一手隔着冰袋和毛巾按在自己眼睛上。
这样总不能睡着吧?陆饮冰想,但事实是她再一次睡着了,连着五天晚上没睡好,回家的一天顺理成章全都贡献给了周公。
陆饮冰脚往下一蹬,从悬崖掉下的噩梦中惊醒,窗外夜色浓稠,大脑混沌,睡得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她抓了一把自己几经翻滚新鲜出炉的鸡窝头,眯着眼睛在方圆两米内找到了亮着屏一直在唱歌的手机,捞过来,“喂”了一声。
“睡醒了?”夏以桐刻意压低的声音温柔地传过来,陆饮冰的意识一瞬间从虚幻回到了现实,她坐起来,手撑着毯子,一直往后退,直到背抵上能够靠着的实物,手撑着额头,声音慵懒的“嗯”了一声长音:“醒了。”
“我在酒店了,刚洗完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