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生握着手机,心也随着夕阳缓缓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天是前一天的复制,楚生一上午都在整理东西,随后在翻到自己藏起来的那些周瑞用剩下的紫色羊绒线和毛线针时发了会儿呆。

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伴随着温馨而来的却是随时可能失去的恐惧。

楚生去衣柜里翻出周瑞一针针勾出的那深紫色背心来到镜前,套在身上暖洋洋的,像一种无声的安慰。

试着对镜子笑了笑,想起前几天告诉周瑞自己小时候羡慕别人有酒窝就拿筷子戳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肿了的事时,周瑞笑得快窒息的样子。

周瑞这人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什么事都习惯不露声色,连感情都被他搞得谍战似的,常常让楚生搞不明白他的立场。

即使在相处了许久已经显出些老夫老妻迹象的今天,楚生依然无法切实把握周瑞的想法,总觉得下一秒周瑞搞什么突击都不奇怪。

中午吃晚饭,楚生在沙发上小睡了会儿,便开始擦周瑞那两个黄花梨木雕花柜。周瑞虽然买的双层洋房,但里面的家具基本都是木雕的,只雕刻的样式并不繁琐,简介端庄,与更为现代的装潢搁一起倒也不显得突兀。

踩着凳子,擦到顶层时,又见了那个装着铜龟锁的锦盒。楚生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打开盖子,那只铜色的小乌龟静静地趴在丝绒的红色内衬中。

楚生将小龟拿出来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绵延的凉意。

周瑞曾经说过,这个锁是送给楚生的,楚生却没有要,将它装进原来的锦盒搁在这最高处。

不是因为这龟锁太贵重,而是因为楚生想让这只小龟静静趴在上头见证两人感情的点点滴滴,赋予它超越用金钱衡量的原有价值……

忽的,门铃声响起,楚生一怔,想着可能是周瑞,放下小龟就跳下了凳子。

然而打开门后,楚生却是讶然。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白晶晶。

白晶晶穿着很正式的浅灰色的裙套装,盘着发髻,打扮得很正式而雅致。但妆容也掩盖不了的黑眼圈却泄露了她的疲惫。

楚生愣了许久,才叫了声:

“晶晶姐……”

白晶晶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生,半晌没说话。午后的阳光从她的侧面打过来,她的影子,正好延伸到那颗曾挂满费列罗的大树。

楚生望望那冒出无数新芽的树枝,再看了眼白晶晶,随后一言不发地退到屋里,给白晶晶拿了双新买的拖鞋。

白晶晶静静地换鞋,静静地跟着楚生来到客厅。

地板被两人踩出轻微的咯吱声,楚生觉着那举步维艰的重量统统压在心上。努力遏制住翻涌的情绪,楚生进厨房泡了杯茶,搁到白晶晶面前的茶几上。

白晶晶盯着渐渐沉到杯底的茶叶,像整理思绪,又像是在走神。

楚生交握着十指坐在对面静静等待着,其实他比白晶晶更不愿思考接下来可能交谈的内容。

摆钟“铛”地敲了一声,四点半了。

白晶晶对着那一口都没喝过的凉了的茶,终于缓缓吐出一句:“伯母的情况,很不好。”

楚生心中“咯噔”一下。白晶晶继续道:

“查出来是心脏肿瘤……做了手术,但化验结果是恶性的……”

楚生一刹那将手指收紧到骨节发白。

其实,从周瑞那么久没联系他这一点,楚生便能多多少少推断出事态的严重,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无可挽回的结果……

那个有些虚胖,走几步路便会喘气,但笑起来很和蔼可亲的老人……就这样,要一步一步走进那个他们无法触碰的世界了?

周瑞有多崩溃,楚生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