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先皇下了封口令,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竟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康姨娘为他生下鸢姐儿和昌哥儿,他对风月之事渐渐淡了下来,偌大的国公府,后院只剩下康姨娘一个,明着受宠,可他也没怎么碰过她了。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是宿在正院里。
正院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苏媛,那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是他的枕边之人,他们曾也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可饶是如此,当每回他看到陈鸾那张一日比一日更像她的脸,心尖总像是陡然被尖刺扎了一下,又疼又麻。
这样的感觉多了,堆积到一处,他对这个嫡女越发不上心起来,倒是对康姨娘母子三人,多有恩赐体恤,渐渐的陈鸾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淡,他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既惆怅又觉得理所应当,是了,她是苏媛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理应与他这等宠妾忘妻之人势如水火冷眼相待,这样她在九泉之下,才能有所安慰。
可现在,他已过不惑之年,膝下子嗣,竟只剩下了陈鸾一个,而这个嫡女如今俨然已是能与帝王并肩的国母,大气端庄,十足像她。
陈鸾半分察觉不到他的心绪,她抿唇不置一词,跟在纪焕后边抬脚去了隔壁的屋子。
康姨娘和陈鸢的尸/体并排放着,白布上蜿蜒浸透着黑红的血痕,那股子冲鼻的气味让她面色当即转白,纪焕环着她的腰,大掌如铁钳,带着人转了半个圈,离了那间压抑沉闷的屋子。
但仅仅只是那几眼,陈鸾就已经看清了两人的死/状,嘴角均被咬得破了皮露了肉,脖颈间更是青紫斑驳,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导致的伤。
这个行凶之人到底有多恨国公府?
“朕派出的羽林军不少,那人在京都如过无人之境,留下的线索不多,故而慢了些。”男人目光幽深晦暗,眸中锋利显露无疑。
过了许久,陈鸾才有些艰难地出声,目光落在老太太福寿院的方向不离一刻,“祖母的死可查明原因了吗?”
胡元面色恭肃,极快地回:“娘娘,大理寺那边已派人来验过了,是被长条的绸缎勒着颈部,窒息而亡的。”
陈鸾瞳孔蓦的一缩,旋即抿了抿唇,没有再问什么。
这等情况下,老太太自然不可能是寿终正寝的,她心里早有预想。
纪焕白衣儒雅,鬓发随着动作晃落在削瘦肩头上,浓烈的黑与白,碰撞尤为触目惊心,他伸手揽住小姑娘的肩头,道:“鸾鸾,别怕。”
陈鸾积蓄了一日的烦闷与委屈都有了个宣泄口,她倚在男人的肩上,瞧着回廊里的朱红柱子出神,一低头,大颗的眼泪水就啪嗒落在了那身胜雪的白衣上。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会为国公府上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