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死了。林死的消息是眉告诉我的。林是从阳台上摔下去死的。
眉说,林自己去阳台上拿晾洗的衣服,他够不到,便抓住阳台的护栏,整个身子便翻了上去。眉赶过去时已经晚了。林翻到阳台上时,还冲眉笑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双手……
眉还说,那几天林对她特别好,林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再打她了。林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手抚摸她的身体。林摸着摸着就哭了,然后紧紧抱住眉,说他拖累了她……
民政局为林开了一个追悼会,追悼会很隆重,市里的不少领导都去了,还有部队领导。悼词是军区一位领导写的,悼词上写了林光辉的一生,我听着那些悼词,恍若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眉臂戴黑纱,一直在哭,不知她听没听到那些悼词,我没问她,她也没说。
参加追悼会的人都哭了,音乐响起的时候,首先是眉尖利地哭了一声,接着在场的人们都哭了。
追悼会后,林被火化了。
眉捧着骨灰盒,我陪她一直走回家里。眉把骨灰盒放在茶几上,我和眉就呆呆地看着装在那个黑盒里的林。
“他真可怜。”眉平静地说。
“那你呢?”我问,我又想起了眉身上那一片片青紫色的伤痕。
“我们都可怜。”眉说。
夜半时,我和眉躺在床上。我帮她脱去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眉身上的伤痕早就不见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眉光洁无比的身子。我拥着眉,眉靠在我怀里。朦胧的月光中,我们一起望着放在茶几上的林。林是一个英武年轻的小伙子,林正睁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看我和眉,林的脸上还挂着青春朝气的笑。
那一晚,我和眉什么也没做,只是相拥在一起,一直静静地望着林,一直到天亮。我和眉什么也没有做,不是因为林的存在,其实林和眉只是名分上的夫妻,我和眉才是真正的夫妻。我们在丛林里便已经相爱了,我们心底都承认,我们才是。
一天,眉突然对我说:“去看我妈吧。”
我这才想起,我还一次没有见过眉的母亲呢!我知道眉没有父亲,眉的母亲把眉拉扯大不容易,我又想起了大姨,想起了母亲。
我们出现在眉的母亲面前时,我惊呆了。我的眼前是娟,娟也愕然地望着我。
我颤抖地说了一声:“我父亲……”便逃也似的跑出了眉的家。
我躺在我的小屋里,三天三夜没有起床,睁眼闭眼,都是娟和眉的影子。我似乎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这时我才明白,原来那种气味是娟和眉共同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