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芳年把罗焰看得太重,已经快失去自己了。
或者说,卢芳年可能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完整的“自我”。
但她不想轻率地做人生导师。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对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来说,她的想法是会带来幸福,还是会带来更深的不幸。
当时,她还不知道罗焰还没有放下她。
就算到现在,她也不认为,罗焰对卢芳年无心有她多少影响。
专一并不是人的本性。尤其不是这个时代男人的本性。
罗焰不与卢芳年亲近交心,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
但,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皇上心腹大臣,一个在仪鸾卫里说一不二惯了的指挥使,一个不论武力智谋都站在普通人顶峰的,自信到自傲甚至自负的男人,他真的可以接受一直仰慕他的妻子对他淡下去吗?
现在,她能保证清儿、黛玉和蓁蓁一世的平安,她已经不怕影响她们。
可她不确定,如果罗焰发现,卢芳年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了,他会怎么对卢芳年?卢芳年当时拥有的,他出于责任的尊重、爱护,会不会变淡甚至会消失?到那时,她能承担起卢芳年的人生吗?
所以,那天她只给了卢芳年有关性·生·活的建议。
罗焰既然答应过会给卢芳年一个孩子,那他应该会说到做到。
等有了孩子,卢芳年的注意自然就会从罗焰身上转移,罗焰也不会诧异自己的妻子更爱孩子。
但现在,孩子才三个多月,还不能和卢芳年互动,罗焰远在两千里外,可以预见短则五年,长则十几年都不会常回京中,作为守边大将的妻子,卢芳年也不可能随军,她竟然想开了。
宁安华有些好奇卢芳年想开的原因。
是经过一番生死,明白了享受当下,把握自己才最重要,还是罗焰在临行之前给她吃了什么定心丸?
不知为什么,宁安华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希望芳年想开不是因为……
躺了两个多月,卢芳年看完了十来本书,绣出了一小箱小衣裳,让厨房改进了三种点心五样菜,还早早把义勇侯府堪舆图按自己的心意改了,送去工部,请照着改建。
她把这些日子做的事一一拿出来给宁安华看。
宁安华说想看侯府堪舆图,她忙命把底本都找出来。
从郡王府改成义勇侯府,形制要降等,但皇上额外赐恩,规模不必变。
宁安华先看全府堪舆图,又一一把各处院落的看了,不免羡慕:“我的郡主府竟只有这个的三分大。”
不过,郡主府建得再好,她暂时也住不上了,小就小,也省得舍不得了。
卢芳年正不知怎么开口,忙接过这一句,笑说:“侯爷不在京里,郡主既喜欢,等建好了,只管来常住。”
分明是寻常邀请之语,宁安华却更觉不妙。
三秒之内,她决定,就算会伤害到卢芳年,她也要说开。
她故意没提她要去东北了,想引出卢芳年的话,笑问:“咱们虽好,又不是亲姑侄,亲姐妹
,我怎好常住?也不合礼数。几日去一次,你别嫌烦就是了。”
卢芳年忙笑道:“我虽无福做郡主的亲侄女,亲妹妹,这些年多得郡主疼爱照顾,心里早把郡主视作嫡亲的长辈、姐姐。又蒙郡主几回相救的大恩,细思着实无以为报。”
她声音里有非常明显的紧张与期待:“今日冒昧:若郡主不弃,愿认为义母,从此侍郡主如亲母一般。”说着,她立起三指,“若有半分不孝之处,我——”
听到这里,宁安华忙说:“且不必起誓。”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卢芳年真的是因为开始把她看得更重要,才“看开”的?
这算什么“看开”?
虽然早已打算好了拒绝,可话到嘴边,宁安华却略有为难。
卢芳年对她的心不如林如海的真纯,却也至少有九分真意。
她是真心想做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