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到底是冒充探花更丢人,还是忘了自己是榜眼更丢人?
楚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扭头瞪着罪魁祸首,不吭气。
林夕好容易笑到尾声,被他一瞪差点再次破功。
楚栗终于明白,指望这位爷内疚是不可能的了,也不解释,自暴自弃朝凳子上一坐:爱咋地咋地吧!
哄笑声落下,见楚栗被戳破假冒探花,竟然还不掩面而去,反而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便有不少看不过去的人准备起身斥责。
这个时候,林夕站了起来。
顿时齐齐失语,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知道自家王爷模样招人,每次随他出门的时候,几个侍卫都会尽可能遮挡视线将他藏住,这次也不例外。
因他们工作熟练,这里的诸多文人墨客,硬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坐着这么一个人。
一个只静静站着,就能蛮不讲理夺走所有人的视线和呼吸的人。
少年微微拱手,道:“方才听诸位言道,《三字经》虽粗鄙,却不是成王之流能写的出来的……
“却想请教诸位,既《三字经》不是成王之流能写得出来的,那什么样的人,方能写出这《三字经》?”
原本带了几分质问的话,却因少年声音清若流泉,双眸含笑,让人完全生不起气来。
周围安静了一阵,才有人起身,先拱手为礼,方道:“这位小公子有礼。以在下愚见,《三字经》虽粗浅,内容却涵盖天文、地理、历史、礼仪、道德……教人三才三光、四时四方、五行五常……非学问渊博者,不可得。”
林夕颔首以示谢意。
又有一人道:“以在下之见,《三字经》短小精悍、声调和谐,读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且全文仅一千多字,却有生字五百余……
“可见此文看似浅显,实则举重若轻,为高屋建瓴之作,此文作者,必为博古通今、才气纵横之辈。”
说话的人渐多,林夕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目光从窗外扫过,忽然凝住。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路上行人如织,推着各种小车的商贩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占了半条街道……
隔着如梭的行人,有人正抱着胳膊闲闲靠在墙壁上,仰头定定看着这边,见林夕终于回身,四目相对下,那人咧嘴一笑,一双一贯冷肃如同藏着利刃的眼眸弯起柔软的幅度,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
“在下看来,《三字经》纲举目张、结构严谨……”
“以在下愚见……”
楚栗悄悄撇嘴:先前将《三字经》贬的一无是处,如今为了提高门槛,证明非成王所做,倒开始夸了。
眼含期待的看向林夕,只道他出面,必是有什么后手,不想等所有人说完,林夕只是笑笑,再度拱手为礼,道:“受教了。”
“今日兴尽,”一拍楚栗肩膀:“走了,探花郎。”
竟就那么扬长而去。
楚栗愣了愣,连忙跟上。
身后议论声渐起。
楚栗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话,快走几步拉开距离,不忿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林夕好笑道:“让侍卫亮出牌子,告诉他们,我就是他们口中不学无术的成王,你虽然不是探花,却是货真价实的榜眼,然后让他们自己掌自己的嘴?”
楚栗一噎,道:“虽不必如此,但……”
林夕道:“又或者,我当即抚琴一曲,技惊四座,然后再赋诗一首,令他们心服口服,再不敢小觑与我,说我是冒名小人?”
楚栗眼睛一亮,道:“合该如此!”
林夕摇头,悠然道:“我虽会抚琴,却不是用来跟人斗气的,我也会背几首诗,却不是用来出风头的……我要他们心服口服何用?
“最重要的是,他们其实都觉得《三字经》很好,不是吗?”
“最可恶的就是这个!”楚栗愤然道:“他们明明知道《三字经》难能可贵,明明知道陛下推行《三字经》功在千秋,却声声诋毁,此小人行径,委实可厌!”
“迷者法华转,悟者转法华,”林夕道:“世上多的是这种读书读到把自己困在书里的人,理他们作甚?”
将自己困在书里,凡事以字而行也就罢了,还见不得别人多走一步,否则就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
同他们讲道理,才叫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