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节随便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我现在才感觉到那股剑气,错不了。”
“笨蛋,你……你怎么不提醒我,咱们追啊。”少女蹦蹦跳跳激动难抑,就要掉转船头。
陈节拦住她,轻声道:
“既然戴着斗笠,咱们就别打扰啦。”
“顾英雄太累了,天底下没有谁比他做得更多,他应该过上安静的日子。”
少女跺脚作罢,满脸都是遗憾,想想也开心地笑起来。
其实中原百姓都希望顾英雄回来,这才是故事的美好结局。
“陈节,原谅你了。”
“我做错什么?”
“说你错就是错了!
”
小舟远去,李挽瞪大眼眸:
“你杀了陆地神仙?”
“嗯。”
李挽语塞,他口中的随便走了一趟,就是一剑弑神,真的很随便。
“那少年是天生剑种。”顾长安说。
“怎么无端骂别人贱种?”李挽眉心蹙了蹙。
顾长安稍稍抬起笠沿,眼神直直打量她半晌:
“你不擅长活跃气氛。”
李挽眉眼带笑,撩开散乱的青丝掩饰尴尬,叹气道:
“他们天赋差距太大,如果中途没有夭折,少年修行的下限都是剑道圣人,少女无论怎么努力,也会止步五品。”
“未来还能执手到老么?”
顾长安答道:“人变不变,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
李挽伸了个懒腰,峰峦起伏,她迎着柔柔的春风慢条斯理说:
“那少年应该就是未来一代的扛鼎者了,我们民族自古如此,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你的使命完成了,现在就该去做想做的事,去看想看的风景。”
顾长安沉默,没有作答。
李挽眸光一暗,她多么希望听到一个“好”字。
……
一路东行,三月底才到繁华富庶的金陵城。
两人相处还是老样子,一天说不上几句话,但都习惯于此。
夜幕下的秦淮河两岸热闹非凡,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许多勾栏女子斜倚凭杆,露出白藕似的粉嫩胳膊,书生摇折扇捧书卷,高呼着与其“文载青史不如头悬国门,与其碌碌无为不如战死边境”,也不知是剖明心迹还是借此扬名。
二人下船并肩而行,来到一座人声鼎沸的青楼。
“里面有一道菜很美味。”李挽悄悄说,犹记得当年自己仗剑走天涯,途径金陵都要逛这座楼。
来到三楼偏僻的包厢,李挽要了两碗蒸藕玉井饭,便双手托腮,听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述。
“那一夜,寒风呼啸!”
“那一夜,血雨腥风!”
“十万玉龙起于赤壁,一人孤独立在圣城,咱们楚国秉笔直书的史官断言,那就是华夏民族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晚!”
“他……”
醒木拍桌,戛然而止。
无论是勾栏女子还是酒客,都开始骂骂咧咧,直言骗钱不带这样的。
如何弑神,蛮狗如何哭天喊地,女王怎么毁容,你是一件都不讲啊。
“笃笃”敲门声,李挽以为是美食到了便说请进。
谁料是一个提着篮子的书童,小心翼翼道:
“师父说书不容易,烦酌情赏赐。”
李挽好笑,“就几句话,好意思伸手?”
“不够精彩么?”书童反问。
李挽看了一眼顾长安,又掂量自己香囊里的余钱,取出半吊铜板丢过去。
“祝百年好合!”书童笑嘻嘻前往下一个包厢。
李挽怔怔,随即笑意在曼妙眼眸中荡漾开来,戏谑道:
“听你自己的事迹还得付钱,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长安扯了扯嘴角,市井人间就是这般有趣。
“你养活了中原几万个说书人,去年年末户部有过统计,单大唐卖艺说书的就交了足足三十九万两赋税,可想而知他们赚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