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室透的问题,樱田真希愣了一下。
安室透原来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吗?
她微微偏头看向安室透,发现对方的眼神紧张忐忑,同时又带着点焦灼的希冀。
樱田真希不自觉被安室透的视线烫了一下。
这样的眼神......
他在害怕什么?
樱田真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事情。
之前安室透的表现太过于自然,以至于樱田真希都没有注意到,他其实一直没有过问关于诸伏景光他们变成人偶的事情。
樱田真希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如果是她遇上了和安室透相同的事情,春日部防卫队的朋友们都因为意外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她,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又重新见到了野原新之助他们,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变成了人偶......
她肯定会先大脑一片空白地狂喜一顿,然后再抓着他们问个明白,这种状态维持是否稳定、能够维持多长时间。
但是安室透却什么也没有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将这件事揭了过去,迅速融入其中和好朋友嬉笑打闹,一如以前一样。
樱田真希那个时候以为是有自己变成人偶的先例在前,所以安室透很轻易就接受了,并没有多想。
直到现在樱田真希重新回想一遍当时的经过和细节,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安室透不是没有多想,而是想太多了。
面对牺牲后又突然变成人偶出现在他面前的好友们,安室透早就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够稳定维持这个状态、滞留在人世间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能够停留多少时间......
但是因为害怕得到不好的答案,所以他一直把疑问憋在心里,并且有意识地回避掉相关的话题。
就为了拿出最好的心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来之不易的团聚中,而不被可能到来的终将分别的悲伤冲淡掉这份弥足珍贵、值得珍藏一辈子的喜悦。
终于想清楚安室透究竟是抱有如何复杂的心情来笑着面对这一切的,樱田真希不自觉有些心酸。
安室透看似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独自一人在正义和黑暗中来回切换,完美地胜任了降谷零、安室透、波本这三个身份,但是实际上,在面对幼驯染和好朋友们的事情上,他却是一个格外缺乏安全感的人。
樱田真希发愣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在度秒如年的安室透看来,樱田真希的沉默却有些过于漫长了。
难道有什么不方便开口的事情吗?
是不是hiro他们没办法停留很长的时间?
也是,毕竟死而复生什么的,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这么好的事又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呢?
肯定是有很大的限制和代价的吧。
或许几个月后、甚至几天后,他们又要消失在自己面前了,就像以前一样,最后他们一个个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安室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安室透之前一直压抑着自己悲观的念头,放任自己沉浸在如梦境一般美好的团聚中。
但是现在,一旦起了个头,这些念头就再也压抑不住了,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恐惧和孤寂,一齐在心头翻腾。
安室透的手不自觉紧紧收拢着捏成了拳,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
“......真希?”安室透的嗓子发干,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哑意,喉头艰难地动了动,“不用顾忌我,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安室透在心中告诫自己,能够重新见到昔日的好友们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不是吗?
可是他心中抑制不住的一阵阵发苦。
从前他站在好友们的墓碑前,不止一次幻想着要是能够再见到诸伏景光他们一次,好好和他们告个别,他就不留遗憾了,怎么现在重新见到了人,反而又变得不满足起来了呢?
安室透垂下眼眸,苦笑两声,等着樱田真希最后的答案。
“你觉得我能活多久?”安室透听到樱田真希突然这样问他。
安室透有些疑惑地看向樱田真希。
樱田真希也没有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朝他弯了弯眼睛,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又坚定:“我能活多久,景光他们就可以呆在这里多久。”
她碧绿色的眼睛折射着天上星星的光辉,一闪闪的,透过安室透的眼睛看进了他的心里。
安室透心头最柔软的尖尖突然一颤。
他向来灵敏的大脑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就像一台老化卡壳了的台式电脑,闪出了一片花白的像素点。
“真的、吗?”
过了半晌,安室透卡壳的脑袋才终于处理好了刚才听到的内容。
由于樱田真希的这个说法太过美好,安室透欣喜的同时反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如同飘飘然飘在云端上的那种不真实。
他有些无措地舔了下嘴唇,很想要相信,但是又不敢相信。
“是真的呀。”
樱田真希歪歪头,看出了安室透的忐忑,又安抚性地朝他笑了笑,眼睛弯起和夜空中明亮的月牙一样的弧度。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景光他们的灵魂到底是怎么得以脱离肉身而保持存在的呀?我现在就和你说,等你知道其中的原理了,就不会再患得患失啦!”
安室透的视线没有办法从樱田真希的眼睛中离开,这一刻向来善于掌握主导权的三面颜间谍却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一般,心甘情愿地跟随着对方的声音和视线,那颗焦灼不已的心也渐渐变得轻快起来。
樱田真希从她的那枚樱花能量内核开始说起:“你还记得吗,七年前的时候我不是成功创造出了樱花能量内核,当时在离开之前,我把能量内核都留给了大家。”
随着樱田真希的叙述,安室透的确想起了樱田真希当年离开的时候,对方抽抽搭搭抹着眼泪,塞到他枕头底下的那封湿漉漉的信。
他不自觉笑了起来:“当然记得,你那封被眼泪弄湿了的信,我现在还好好保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