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也没要宋维扬写什么保证书,带着复杂的心情各自散去,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郭晓兰看了一眼还没走的记者群众,低声道:“我们也回去。”
……
一个十七岁的高中学生,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半年赚到几百万,换成谁都不会相信。
那些讨债者不相信,他们只是被破产威胁给吓住了,害怕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在90年代中期,中国突然刮起一阵破产潮,大部分都在玩“假破产,真逃债”的把戏。
宋维扬的家人也不相信,回到家里后,母亲和大哥皱眉枯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快速弄钱的办法。
“哥,罐头厂还能开工吗?”宋维扬问。
宋其志郁闷道:“还开什么工?仓库都堆满了。我这两个月一直在跑市场,广告费砸下去好几十万,但厂里的罐头根本就卖不出去。”
宋维扬开始帮大哥整理思路:“哥,你有没有想过,咱家的罐头为什么卖不出去?”
宋其志说:“以前送礼,都送麦乳精和罐头。现在送礼,改送保健品了,罐头只有少部分农民才拿来当礼品。还有啊,我听说欧美联手对中国罐头反倾销,那些罐头大企业没法外销,就在国内搞降价竞争圈地盘,中小型罐头厂被逼得只能等死。”
宋维扬分析道:“也就是说,竞争压力在增大,而市场规模却在减小。”
“所以没辙!”宋其志摊手道。
宋维扬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更改罐头产品的定位?我们不把罐头当礼品卖,而是日常消费品。”
“没用的,”宋其志连连摇头,“谁买罐头吃着玩啊?有那点闲钱,还不如买饮料,买饼干和糖果。”
宋维扬又说:“我们可以……”
“别说了,”宋其志不想再讨论,“罐头厂是肯定没救的,不止是咱家的厂子,整个中国的罐头厂都这样。小弟,我知道你想帮家里,但很多东西你不懂。你还是安心读书吧,明年考个好大学,毕业了去大城市进外企上班,那样才能活得体面。”
宋维扬还想再说,但大哥已经和母亲商量对策去了,家里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能力。
讨论一阵,母亲开始疯狂打电话:
“喂,我找杨厂长……我是嘉丰酒业的郭晓兰……杨厂长不在啊……那好,我回头再打过来。”
“喂,张行长,我是郭晓兰……你要开会啊……那行,改天再说。”
“喂,李经理……”
郭晓兰一口气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是以前关系较近的朋友,结果很明显,一分钱没有借到。
大嫂蔡芳华已经带着儿子从医院回来,她说:“要不我回娘家问问?”
郭晓兰摇头道:“亲家公做派端正,他估计也没存几个钱。”
蔡芳华的父亲以前也是国企厂长,但三年前就退休了,娘家只剩个哥哥在档案局的清水衙门做事。
宋大哥抽着烟,无奈道:“干脆申请破产吧。”
母亲有些意动,担忧道:“就怕政府不批准,咱们市还没有私企破产的先例。”
宋大哥说:“虽然人走茶凉,但爸的面子还留着几分。活动活动关系,申请破产应该不难。”
母亲拍板道:“我明天就去找领导!”
宋维扬没有再说话,任他说破了天,家人也不会相信他真有那本事。他唯一的贡献,就是提出了破产的办法,至少给母亲和哥哥留下一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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