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论哪种,都是要迅速将他拿下的。
“武安这边,分一部分兵留守,有李鐩父子和沈琇,问题不大。咱们,不去府城,直接去临漳。”沈瑞沉声道:“先将临漳王府这些魑魅魍魉拿下。”
何泰之点了点头,又道:“只是,二哥,这要是牵连上赵王府,咱们这点儿人手……听说这赵藩丁口也是极多的,不若再等等蒋黑子那边?”
“不能再等了,蒋壑的人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沈瑞道。“如今的河南,禁不起折腾,要速战速决。”
他心底还有一番话便是对何泰之也不好讲的。他一直疑心这桩事里有宁王手笔,只是目前拿到的证据都没有勾连宁藩的痕迹。
但宁王小公子在河南境内时间略长,论理说河南这样乱,他们当速速离开才是。
不过这会儿离河南入直隶,时间倒是掐得刚刚好,腊月上旬抵京,怎样都得留在京中过年了,而若要太庙司香,又不会没时间学相应的礼仪。
宫中,夏皇后有妊的消息还被捂得严实,以寿哥闲聊时透露的只言片语,沈瑞推算应是在明岁三四月才会生产……
宁藩多年来一直大手笔送金银拉拢朝臣,又素来不惜成本撒钱打舆论战,京中关于宁府小公子种种美德传言满天飞。“事关国本”,这个年节,不知道会有多少见钱眼开的、多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将在朝中上蹿下跳。
然,若是赵藩“犯事儿”的消息传进京中呢?
安化王叛乱事情还未远,现下又有一个宗藩与乱匪勾结、意图夺取县城,还是紧挨着北直隶的地方……
宗藩,还安全吗?
这种情况下,他沈瑞倒想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为宁藩摇旗呐喊……
所以,朱祐椋这件事,必须要迅速的办完,证据砸实、砸死,迅速送上京。
“先只拿临漳郡王系诸藩府,至于赵藩,”沈瑞冷冷一笑,“以赵王脾性,便有护短的心,也未必敢妄动。”
对祸害地方的宗藩深恶痛绝的何泰之,默默在心里补全了下半句,妄动才好,正正一网打尽。
彰德府城安阳,府衙后堂
“宁府小公子是不是要太庙司香,那要看圣上的意思,但咱们总要先将人护好了,若是有个闪失,朝廷问咱们要人,咱们怎么办?提头去见?!”
彰德知府余潘重重将茶盏撂在桌上,唬着脸瞪向还待张口的通判何汉宗。
“便太庙司香是个虚言,那还有真真切切的五万两银子呢!那位可是带着宁王孝敬圣上修弘德殿的银子呢!五万两,那是五万两,有个闪失,你出还是我出?”
何通判也不言语了,就如余知府所言,太庙司香这事儿成不成另论,五万两银子是真的。
乾清宫能不修吗?耽误了这笔银子,皇上怪罪下来,可比得罪一位巡抚糟多了。
何通判这边自我安慰一番,心下稍定,却仍忍不住问道:“那如今宁府小公子也离了河南了。若沈大人还在武安不来安阳,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武安发生民乱,彰德府上下官员被问责是必然的,不过河南累年天灾,民生艰难众所周知,料朝廷也不会重罚他们;而救援不力这件事则完全可以推到林县千户所、推到河南都司头上去。
但巡抚大人解救了武安县,知府却没第一时间去迎巡抚大人来府城,还是让彰德府衙其他官员心里发毛,生怕巡抚大人一个不高兴挥一挥笔杆子写个折子上去,他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巡抚大人在武安县一呆就是数日,偏知府大人稳得住,如何通判这等的小官儿们早已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了,无不在心里将余知府十八辈祖宗骂了千八百遍。
“若他来了,问你,赈灾可有对策?官仓有粮几何?今秋依旧没收成,明春子粒哪里来?……你如何作答?”余知府冷冷问道。
何通判被噎了个仰脖。
先前彰德府同知因父丧去职回乡丁忧了,河南许多地方夏秋粮食绝收,灾民剧增,匪盗四起,成了烫手山芋,便没人肯来补缺。而随着近来朝中局势日渐混乱,更是没人理会这块了。
余知府是个官场老油条了,早在一开始就麻利的将同知干的活儿尽数甩给了通判。
何通判这几个月管着两大摊子事儿,早已心力交瘁,听得知府这一长串问题,不由头疼不已,张了张嘴,刚说了半句“已设粥棚十余处……”
余知府便打断他道:“还有清丈田亩事。”
何通判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清什么清,不说彰德府多少大族,就说一个赵王府,就根本没法清。
余知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你还不趁着巡抚没到,好好斟酌斟酌,该做的事儿,该写的账……啊?都做得明明白白的。急巴巴的迎上去,就不怕被他杀鸡儆猴了去?彰德可是他进河南的头一把火。”
何通判只得唯唯应是,见知府大人端起茶盏来啜饮,晓得是送客的意思了,便讪讪起身告辞而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被当柴禾填了灶膛。何通判唉声叹气,往预备仓去,准备把粮米账目再好生做一做。
米粮原就不多,如今,唉,不止赈灾,那宁府小公子可是带着一队人马护送那五万两银子的,这人吃马嚼,全要地方供给。
到底是有可能太庙司香甚至……更进一步的主儿,余知府能不巴结嘛,特特从府库调了一批粮草供给,几处官仓都见底了。
唉,巡抚大人在山东时就搞了朱子社仓,听说现下武安也搞起来了,想来到了安阳,也得是先来这一套,倒时候粮仓空空,总要有个说法……
何通判想着就觉得无比棘手。
他料想的原也不错,后来沈巡抚到了府城,确实再次推起朱子社仓。
只是,彼时,并不用他担心粮食不够的问题了。
因为,传说中的“沈抄家”,在抵达府城之前,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抄家大事——这位竟把临漳王府一系诸藩府皆给抄了!
藩府里是粮米满仓金银满库,比县中预备仓还多数倍,民间都传足够全县百姓吃上二年的……
“抄了临漳王府?!”知府余潘几乎要跳起来了,急急揪住来报信的人,厉声道:“整个临漳王府?!一个藩府都没放过?怎么可能!他才带了多少人?!”
亏得是在密室里,不然这吼声能将整个府衙都惊动了。
余知府眼神阴狠,几乎一字一顿道:“朱祐椋他娘的是死的不成?”
报信人不自觉抖了抖,才低声回道:“沈瑞调了德州卫的人来,不知有多少,怕不得一万?高文虎那边还有两千多。他们一个河南兵都没用……小的往榷场去了,那边路都被封了。因急着来给大人报信,便没去磁山,但磁山既没来救,只怕……”
“德、州、卫?!”余知府不由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