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党有谁不操心皇上的子嗣?
虽说皇上如今刚刚及冠,但要论起成婚,那已是六年了,至今膝下犹空!
先帝子嗣不丰,既有自幼体弱的缘故,也是因着情之所钟后宫就皇后一人。
即便如此,张太后也是诞下了二子一女的,只不过,一子一女夭折,只当今长成了。
而当今呢,身体倍儿棒,骑射功夫了得,后宫又是一后二妃,听闻豹房里也有美人侍寝,却是至今仍没有动静。
别说皇子,就是公主也没有一个。
太子乃国本也。
詹事府上下如何不急,帝党如何会不操心。
靳贵自家也是只有两个孙女至今没孙子,前不久一次吃了同僚孙子满月酒归家后,不免与儿子多说了两句子嗣之事,说完自家又顺口说了点忧心皇嗣的话。
却是儿子交友不慎,被人套了话去。
之后突然就有人登门送了重礼来,请他这掌詹事府的人在朝堂上说一句话——
“为皇嗣计,请择宗藩中亲近且贤惠之人,置之京师,用以安抚海内人心,待皇子降生,再让宗藩之亲复归藩王。”
若皇上是四十岁,仍无子嗣,这样的话倒还罢了,也算得谋国之言。
可皇上只有二十岁!这是安的什么心?!
况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选了这么个人出来,甭管以后有没有皇嗣,这人都将是个特殊的存在,这是多大的隐患!
这人自家滋生了野心,又或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都将是大明又一场浩劫!
靳贵自然不会答应。
那边随着重礼来的,还有威胁。
对方说靳家长子在外谈论宫闱是非便是有罪,而谈及无嗣时自比皇上,更是有不臣之心。
靳贵又不是被吓大的,登时就冷着脸撵人。
对方走前便冷笑道,祸事就在眼前了。
此后几日朝中并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人提出来什么皇嗣的话,靳贵忙于春闱,也没功夫再理会这边。
在他看来就算有人真敢提出来那句话,内阁也不会让其成真的。
怎料,就突然冒出来个御史弹劾他受贿鬻题。
麻烦的是,他那书童,真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在书童的住处搜出几张不同当铺的死契当票来,写的都是金银首饰玉佩之物,所当银两数额都是不小。
再叫人拿着当票去几家当铺问,店伙计都能说出这书童的形貌来,所当的东西也都能拿得出来,确是贵重之物。
这就是做好的局……
“老臣昏聩糊涂……”靳贵哑着嗓子道,“累及抡才大典,有负皇恩……”
寿哥却摸着下巴,自语道:“没说举荐哪家的……”
靳贵垂首道:“老臣曾旁敲侧击探过话,那人兜着弯子故意露出只言片语是德王府,臣以为并不可信。”
寿哥嗤笑一声,道:“与钱宁说话之人也称是德府的。”
钱宁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常伴豹房的,下头无论朝臣还是宗室,往钱宁那边送礼的无数。
但,真就不包括德王府。
或者说,德王打成化朝起,就只有伸手问皇帝要钱的,没有给皇帝身边小鬼儿撒钱的。
京中的事儿,还都是淳安大长公主的面子兜着。
对方这就是摆明告诉你们,自己不是德王府的,至于是哪家宗室呢——
你猜。
挑得你把挨家藩王都疑心个遍,最好再疾言厉色的下旨申饬,把一个两个藩王都惹得怒火中烧……
呸。
寿哥露出个温和笑容来,又拍了拍靳贵道:“起来吧,还跪着什么,朕几时疑过你?朕这不是让刘瑾去查这案子了么,定还你个清白,这次会试成绩也不会作废。”
靳贵不由眼眶一热,重重叩首,方才起身。
双腿因着久跪都有些麻木了,颤巍巍站起来便一阵阵钻心的疼,亏得皇上赐座,否则真要御前失仪了。
寿哥又在殿内踱了两圈,忽然问道:“你也有相熟的御史吧?”
靳贵愣了一瞬,还是老实点头了。
他若是个不谙世事的木讷傻子,也走不到今天这地位。
寿哥一笑,道:“你安排人上折,就说……”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惊得靳贵从椅子上滚落下来,囫囵叩首,苦劝道:“陛下三思!虽是陛下妙计,然这与置宗藩于京更有不同!万万不可啊……陛下三思!”
寿哥眼神晦暗不明,只淡淡道:“不必忧心,朕让你做的,你照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