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沈珠折腾两日也没有歇好,面上露了乏色,这青年就告辞了出来。
绕到后边一处舱室,这青年神色恭谨,隔着门低声道:“王爷……”
“进吧!”里面传来慵懒的说话声。
这青年推门而进,进了舱室。这舱室有四个沈珠住的舱室那么大,灯火通明,中间茶几旁边,坐着一人,正拿着巴掌大的紫砂壶,徐徐倒茶。
那人年纪二十五、六岁,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不知世事的酸丁,怎么就入了你的眼了?”
青年满脸带了光彩道:“王爷,这沈珠可不单单是个秀才,此人不仅有趣,说不得还是个送财童子!”
那人这才抬起头,带了几分兴致:“送财童子?”
“这可是松江沈氏的嫡支,都说苏松文风鼎盛,这沈家可真是了不得。出士族人十多个,京官就四、五人……只可惜了沈沧,要是没有病故,在尚书位上少说还能再任十年……”青年道。
那人嗤笑道:“你倒是贪心,这是人想要,财也想要不成?”
那青年点头道:“王爷前几年开始养人,处处需要银子,沈家百年底蕴,就算离得远些,也值得筹划一回了……至于人么?只要上了王爷的船,王爷京中就多了一门助力……”
那人无可无不可地道:“你既看上了,就安排吧,只是勿要露了行迹在外头……”
青年道:“王爷放心,太湖那边的人手养了好几年,平素里不过小打小闹,这次往松江去,也是练兵……要是顺利的话,以后说不得那边的经费就无需王府这边费心……”
听到“练兵”二字,那人方郑重起来,皱眉道:“还以为你要小打小闹,这是要大闹一场?松江府不是偏远之地,周边驻守卫所,这般也太冒险……”
那青年道:“王爷放心,松江可是临海……”
那人依旧皱眉道:“是要打着倭寇之名?倭寇与汉人形状不同,难免被人看出一二……”
那青年眼神转了转道:“不是还有个与沈家针锋相对的贺家,到时留些首尾指向贺家,自然有人替咱们遮掩了结此事……”
那人神色深邃起来,想了一会儿道:“勿要轻动,还是打发人去松江好好探探底。松江富庶,未必就选了沈家……要是贺家那边稳妥,选贺家也好……”
大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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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宝粽、蜜枣粽、腊肉粽、鸡肉粽,咸咸甜甜的粽子,有三角的、有方的,都精致可爱,大的不过小孩拳头大,小的跟拇指差不多。+頂點小說,
璐哥儿嗜甜,捧着半只八宝粽子,吃的正香。
粽子虽好吃,可糯米不好克化,三太太便只允许他吃半只。
端午是大节,孝中虽不吃酒席,今日大家也在上房这边用饭。
偌大的尚书府,东西两院加起来是三路五进大宅,三百来间屋子,可住着的主人只有桌上这五人,连分桌都无需分桌。
要是沈珞没有夭折,沈家现下应该已经有孙辈。要是沈珏还在,家里也能多些热闹,徐氏面带慈爱,却总是不知不觉地想起昔日往事。
徐氏望向沈瑞,沈家现下看着平稳地度过了沈沧之丧,以后往哪里走,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沈瑞的。与当年太爷病故,沈沧三兄弟的艰难相比,如今外头姻亲、族亲护着,处境已经好过太多。沈瑞又是个持重性子,只要没有意外,二房总会再现辉煌。
运河一处码头,坐在船舱口,看着外头悬挂的气死风灯,沈玲咬了一口手中粽子,眉头不由皱起。不过是寻常是小枣糯米粽子,是白日里小厮在岸边码头兜售的老妪手中买的,为的是应个景,到底是过节。可是粽子叶保存不善,带了霉味,糯米也是陈米,不怎么劲道。同家中吃过的粽子相比,这个实在难以下咽。这个“家”指的自不是三房,而是沈洲身边的那个小家。
沈洲虽不怎么理庶务,可身边人事安排都是徐氏亲自过问过的,厨房里跟着两个得用妈妈,一个擅治席面,一个专精点心。几年下来,沈玲的嘴已经被养刁了。
“恨不得早点回南京啊……”沈玲放下粽子,低声呓语。
想起贤妻娇儿,沈玲的神色纾缓,原本焦躁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已经使人打听过来,沈珠坐的是一艘官船,官船素来走的慢,追了一日没指望追上,再过三、两日就差不多了。
沈玲不知道,沈珠因心情不好,在这里码头下了船,今日滞留在码头上。
码头边的客栈中,沈珠弹了弹身上簇新的衣服,将一块碎银子丢在小二怀里。
“谢谢沈相公……”小二躬身道。
门口虚掩着,站着一个锦服青年,肤色白皙,细眉细眼,手中摇着一把折扇。
“让吴兄久等了……”沈珠带了几分歉意道。
那青年打量沈珠一眼,以扇掩口道:“贤弟客气,古人说芝兰玉树,见了沈珠,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沈珠腰身挺得更值,自谦道:“吴兄谬赞,吴兄气度风仪,亦是珠平生罕见,荣幸之至……”
沈珠是真心实意夸奖,这青年容貌俊秀,谈吐精致,穿戴不俗。不说别的,身上料子,看似寻常平绸,实际是不亚于贡品的稀罕物,就是沈珠也只是见过没有穿过腰间一块小儿巴掌大的平安无事牌,细腻如脂,价值千金。沈家三房亦是大富之家,沈珠供应又是顶顶好,见到这青年都忍不住自惭形愧,可见这青年富贵逼人。